审讯室里，又是一上午的突击审讯。

不少犯人被抓进来时，叫嚣着老子天下第一，谁敢惹我肯定没好下场，一副江湖老大的样子，结果没审两个回合，就巴巴地全招了，恨不得把五岁抢小朋友零食、十二岁爬女生厕所窗户的糗事也如实招供，全成了江湖的龟孙子。

叶春不一样，他稳稳地坐在那里，神情平静。和昨夜一样，问到不相关的问题，比如姓名、年龄、籍贯时，他对答如流一旦涉及具体案情，他要不回答“不知道”，要不就是一言不发。

这么平静的嫌疑人太少见了，连审讯的老手赵勇都拿他没办法。

赵勇点了一根烟，递给叶春一根，“抽吗？”

叶春笑着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两人就这么对着抽了半根，门被推来，有人递给了赵勇一个文件。

他翻开瞅了瞅，又放到桌子上，说道：“我们的政策我就不重复了，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谁指使你杀的刁四六？”

“我没有杀人。”叶春淡淡地回答。

赵勇把文件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叶春用拷着的双手费力地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便把文件放下，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微变。

这是一份鉴定书，鉴定的物品是一根烟头，烟头里含有叶春的。而这个烟头，来自于埋尸现场。

“你还狡辩杀人埋尸案与你无关吗？”赵勇一拍桌子，咄咄逼人地问道。“就凭这个烟头，不需要你的口供就能给你定罪！”

叶春揉了揉脸，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领导，人是我杀的，也是我埋的。刁四六借钱不还，我一气之下失手杀了他，就这么简单，没有同谋，也没有人指使。”

“别急着撇清，你再好好想想，现在揭发属于立功，如果我们发现证据你再招，那就是认罪伏法。”赵勇鹰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叶春却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开口。

良久，刘强敲门进来，对赵勇说：“头儿，休息会儿吃午饭吧。”

赵勇嗯了声，“你给他也整点，别饿着他，下午接着审。”

叶春冷笑着不说话。

刘强则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我现在就给他送进去。”

说着，刘强拎着快餐盒进了审讯室，放到桌子上，先把叶春的两只脚固定在桌脚，再把他的手铐打开。

把快餐拿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叶春，这可是专门给你订做的午餐，好好吃别浪费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招供不是吗。”

“谢谢你。”叶春也笑着回应。

他不急不缓地打开餐盒，发现午餐还挺丰盛：一条红烧带鱼，两个汤包，还有一份汤。

叶春跟着叶鸣多年，虽然不会烹饪，但阅历丰富，只咬了一口汤包，就知道这东西不寻常，起码在美食集团没有哪个做的包子能超过它。

“好吃吗？”刘强问道。

叶春点头，“好吃。”三下五除二，一个包子很快下了肚。

包子和带鱼吃完，他打了个嗝，心满意足，又悠然回味了一会儿，看他陶醉的神情，好像不是身处审讯室，倒像在星级餐厅刚用完午餐。

终于睁开了眼睛，问刘强：“这是你们警察局的伙食吗，真不错，比沧海任何一家餐厅都好吃，这儿要是改成餐馆，肯定大火。”

“我会转告我们大厨的。”刘强说，“汤快凉了，快点喝了吧。”

“好的。”

叶春揭开盖子，汤的香味立刻释放出来。这是一种清甜的香，闻到这股香味，阴暗昏黄的审讯室仿佛变成了明媚花海，微风拂过，花蜜的香味沁人心脾。

哪还有什么审讯，哪还有什么案情，哪还有什么烦恼和仇恨，只愿在这花香里，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生。

耳边有个声音，像魔鬼一样蛊惑：“快喝吧，喝下它你就自由了……”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喊：“别喝！”

叶春犹豫着，端起汤杯又放下，可那魔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让人失神忘忧。

终于，他忍受不住那蛊惑，端起汤杯喝了一口，顿时一种自由的感觉从脚底传导至头顶，仿佛灵魂脱离躯体飞到了云端，徜徉在无边无际的云海里，快乐自由，无拘无束。

这感觉真棒！

杯不离手，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人也越飞越高，远离了曾经的苦难、坎坷、悲痛和不幸，远离了那些龌龊黑暗的往事，奔向了光明之所……

审讯室的门又开了，赵勇和几个警察进来，好奇地问道：“强子，他真的睡着了？”

刘强点点头，“准确地说是被催眠了。”

“这么神奇？世间居然还有这种汤？啧啧啧！”

“头儿，现在可以问讯了。”刘强说。

“好！你来问讯，让东子记录。”

过了好久，叶春悠悠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花海不见了，云海也消失了，哪儿还有什么光明和自由，自己就在警察局审讯室里，头顶上是昏黄的灯光，两只手被钢铁做成的手铐紧紧地锁在一起。

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中的自己重新活了一次。

醒来后，一切恢复原样，面前坐着审讯自己的赵勇、刘强等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醒啦。”赵勇说，“刚才你都招供了，还签字画了押。我们会把你的招供材料上交，等待法律的审判吧。”

他侧过头，“东子，马上通知干警抓捕叶鸣。”

“是！”东子立刻出了审讯室。

叶春晃了晃僵直的脖子，急切地说：“领导，我招什么了？人是我杀的，跟我们家老爷没什么关系，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赵勇冷笑道：“让我把刚才的录像给你放一遍？强子，让他好好看看他说了什么！”

刘强打开了电脑，播出了刚才的审讯画面。

画面中，叶春一五一十供述了全部案情经过，包括为何雇佣刁四六，刁四六失手的经过，以及他被叶鸣指使，杀害刁四六的情况。

字字句句，桩桩件件，全部是自己做过的事。

叶春越看越心惊，不由地全身颤抖起来，“你……你们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