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就是国庆节了。”林小曼剥着手里的花生。
“也不知道他们还在吵什么。”陆忧国一向喜欢安静,他在纸提写着字,毛笔在宣纸留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墨迹。
“今早隔壁的王大娘死了。”林小曼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陆忧国,然后又继续。
“谁?王大娘死了?”眉骨微皱,陆忧国也惊讶了。
毕竟王大娘这个人哪儿都喜欢凑热闹,吵架蛮厉害,嘴快得很,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嘴碎、叽叽喳喳的,邻居们都嫌她烦。
“是啊,当初他儿子娶媳妇儿还给咱家送喜糖来着。”林小曼把剥好的花生仁一粒粒放进陆忧国桌案的盅里。
后来她那儿子搬出去住,她还炫耀了几日,说她儿子那房有多大、修葺的有多好。
结果被人当面怼了,“你儿子有那么好的房子,都不把你接过去住住。”
即使那么能吵,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那副张扬跋扈的样子,“年轻人嘛,我不想打扰他们。”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最后,陆忧国只留下这一句感慨。
“爸妈,吃饭了。”陆厉敲了一下书房的门,在外面喊了一声。
陆忧国和林小曼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欣慰、满足,眼角的皱纹耸了起来,又笑了。
“还是咱这儿子没白养。”陆忧国低头继续题字。
又笑了一会儿,林小曼望着门口的人影道,“诶,你们先坐着,你爸这儿还有几个字儿没写完。”
看见门口的人走远了,再把手里的花生仁放进去,看着盛了满满的一盅,“这些该够你吃段时间了。”语气里有些自豪、又有些求表扬的意思。
“嗯,谢谢夫人了。”
“应该的。”
她没本事赚钱,能在丈夫身边做些帮衬,让他生活如意顺心一些,这也是她的福气。
一气呵成,纸面柔情绵意的几个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陆忧国将笔放下,握住林小曼泛红的手指,轻轻揉捏。
“好了,别让俩孩子等急了。”林小曼劝道。
“没事儿,磨磨年轻人的耐心。”
——
死神饿的趴在饭桌,用筷子在碗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百无聊赖。
外面办丧事的唢呐声盖住了里面碗筷相撞的清脆声,吵的人耳朵生疼。
“有人死了。”陆厉端着瓷杯抿了一口茶水,眼里晦暗不明。
“闹嚷嚷的!做鬼都被吵的不安生。”死神抱怨了一句。
外面想是有很多人看见了,镇子大多数都是些老人,都在心里面慨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就去了。
“还等着呢。”陆忧国和林小曼从门口进来。
“爸、妈。”
“叔叔、嬢嬢。”
倒是沉得住气。
两个长辈坐下了,林小曼道,“那就开动吧。”
大概是因为有人过世了,桌四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
又是一阵鞭炮声过后,
“明天我去学校教书了,阿寺啊,你就在家好好教鲤儿。他的学习还要多拜托你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叔叔,我定然倾我所能帮助小鲤。”吞下一口饭,死神把筷子从嘴里抽出来,放在碗边,恭恭敬敬道。
“诶,我听小李子说,你昨晚在阿寺房里睡的?”林小曼适时的问了一句。
“阿寺学识渊博,我昨晚找他学习去了,想为今天做个准备,”陆厉低下头,神情有些难过,“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懂。”
“没事儿啊,鲤儿,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像你爸爸那样。”林小曼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陆厉,生怕儿子自卑。
“你妈说的没错,你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爸不求你能像原先时候的那些秀才,只求你能充实自己,不要让自己的精神贫瘠才是最重要的。”
林小曼鼓励的看着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爸妈。”陆厉乖乖点头,还真像个孝顺听话的孩子。
一道警车鸣响,突兀的传进宅子里每个人的耳朵。
“谁报警了?”
“去看看。”
几个穿制服的人从警车下来,迅速进去了他们旁边的一座小屋。
就在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的时间,几个小兵就抓了个人出来,手带着铐。
“那人好像是王大娘的儿子。”
“是吧。”
“好久没来了,还是在五年前看见过他一次。王大娘还招呼人认识。”
“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王大娘这前脚刚去,他儿子后脚就被抓紧进去了。造孽啊!”
“可不是。”
从人群里取出一条道儿来,把人带车,一阵轰鸣声过后,只留下一团车尾气。
回到院子里,“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死神悄悄问陆厉。
陆厉只答了他两个字,“弑母。”
死神神色一黯,“哦。”
不少见,但是真真实实的身处其间,又是另一番感悟了。
后来这件事一夕之间也有了个论断,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当初王大娘那儿子要买房,从她那儿拿走了毕生积蓄,再东拼西凑才成的。
后来,她儿子结婚那天,王大娘被新娘那方的亲戚嫌弃了,说是从乡恰恰地方出来的,不得台面。
王大娘没了积蓄,所以那天穿的衣服都是租来的,看着也将就。
不过就是喝不来红酒、用不来刀叉,一举一动都表明了自己是个乡下人,而她偏偏又嘴碎,把自己的无知暴露出来,自然被人嫌。
她同意拿出自己的积蓄,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儿子和儿媳妇每年回来陪她一天。
她儿子自然满口答应,起初两人都挺尽职,帮她收拾屋子、给她煮饭,就算心里嫌弃也不表现出来。
再后来,也就干脆不来了。
王大娘一天比一天眼睛模糊、不记事儿了、动作也那么灵活了,需要被照顾了,给儿子打电话,结果怎么也打不通。
而她儿子那边被说这样做不孝顺,于是大概是迫于压力,也迫于怕新娘家更看不起他,做出来一件可被天打雷劈的事儿——弑母。
到如今报警的人也弄清楚了——是王大娘早年时帮助的一个小孩。
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