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瑶向来吃软不吃硬,东西一收下,这气势都弱了许多,同他又寒暄了好一会,才出声提醒道:“……钱老板,您的心意奴家便代老爷子先谢过了,只这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说着将那重重的钱袋往他面前一推,微笑道:“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您先点点。”
钱老板做生意那么多年,只需轻扫一眼,便知里面自是分毫不差的,可他却没收下,笑着朝他们拱了拱手又匆匆向柜台走去。
萧瑾瑶与贺元阑对视一眼,心下只觉不妙。
果不其然,那钱老板一出来,拿的不是那三件当品,而是一叠银票。
“诸位,实不相瞒,老爷子这些东西,在下是打心眼里喜欢,便想着诸位若是愿意,权当在下花钱买下了,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姑娘您点点。”
萧瑾瑶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看都懒得看那银票,只抱臂站起来冷声道:“不必了,跟您交个底吧,这些东西咱们留着有用,莫说是一千两,便是一万两……咱们也是不稀得看的。做生意讲究白纸黑字,钱我也给你拿来了,收据也在你手了,您若是识相点的,就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小心姑娘我砸了你这当铺!”
钱老板闻言冷哼一声,倒也不与他们继续虚与委蛇了,将那些银票收好,而后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您说要按规矩办事,可以。”
说着展开那借据指着下方一行小字念道:“……代保管直至取回,需有倍蓰之息。”
萧瑾瑶不知何意,偏头忘了眼贺元阑,便见他沉声道:“他的意思是若要赎回还需付五倍利息。”
萧瑾瑶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那奸.诈商人,怒极反笑。
“利息?我利你个大头鬼!”一个找老娘要利息的,坟头草都长了两尺高了!
见她这般咬牙切齿,钱老板得意一笑,嘴中的大金牙闪闪发光。
“姑娘这是何意,白纸黑字,在下还能骗你不成?您就是想报官呀,在下可也是占理的。”
萧瑾瑶气得眼尾发红,自知是这奸.商使了诈,咬牙道:“那你欲待如何?”
钱老板得意一笑,慢慢取出那银子递到她跟前道:“姑娘莫恼,在下是个开门做买卖的,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买我卖,这互利互惠的事儿何必闹得这么僵持呢,这样,我再给您加五百两,连带着这些山参,这事就算了了成么?”
萧瑾瑶余光看了眼贺元阑,见他面沉如水轻轻摇头。
“我成你姥姥!”萧瑾瑶怒火攻心,抬手一挥,将他手中银票打落满地。
钱老板见状,怒极反笑:“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
说完一声两下,堂后小门冲出去七八个打手,将萧瑾瑶团团围住。
萧瑾瑶打眼一看,这些人手中都拿着家伙事,柄柄长刀在烛火下泛着银光,锋利刀尖皆冲着萧瑾瑶,这些打手皆是人高马大,比之先前那场,阵容也差不了多少。
只见萧瑾瑶轻嗤一笑,抬头看向钱老板。
后者见状捻了捻胡须笑道:“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在地将这些银票一张张捡起来叠好,再喊几句爹再跪着认个错,老.子便饶过你,如何?”
萧瑾瑶轻哼一声,勾了勾手指。
钱老板见这小蹄子生得倒好,也不忍将她怎么样,凑近了等她求饶,结果只觉脸一热。
萧瑾瑶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道:“你他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爹?老娘先收拾了他们再让你来喊我娘!”
说完也不等他们先出手,一脚踢向一人手腕,她自回一战便一直勤于练武,如今的身法比之从前恍若云泥,对付这几个小瘪三,还犯得着求饶?
她那一脚快得几乎能看见残影,那人只感觉肘间一阵剧痛袭来继而传遍整个胳膊,右臂只听咔吱一声骨响,那人便痛得再握不住银刀。萧瑾瑶反应极快一个旋身便将那即将坠地的银刀一挑勾在手里,挑衅似的刻意停顿几秒,待那些看清眼前情形,方才勾唇一笑。
“这丫子是练家子,都别心软,一起!”钱老板说完便快步后退往柜台方向躲去。
众人听令立时齐,本来不小的厅堂此时也略显拥挤,萧瑾瑶回身看了眼贺元阑示意他护好小虎,而后足尖一点一个翻身将战场引到另一角落。
她身法极快,银刀置于腕间更是如鱼得水,掌心翻转几个挑勾,刀刃迎向对面,发出铮铮脆响,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与七人同时交手。
那些人只眼睁睁看着空中火花飞扬,才刚反应过来,对方便如鬼魅似的再次现身在背后。
老鼠太多,猫玩着也不得趣。
萧瑾瑶随意挑了几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手腕一翻几个连斩,便将他们手中利器卸下只打得他们哀嚎连连。
剩余四人见状,对视一眼便于不同方向呈包围之势将萧瑾瑶困入其间,萧瑾瑶唇角一弯,便好整以暇地原地等待。
小虎看得心下一惊,想出声提醒却被贺元阑捂住了嘴巴。
“别让莺娘分心。”
果不其然,萧瑾瑶立在原地,感受四面八方的风声急剧往自己身袭来,霎时,她将眼睁开,侧身往后一仰,银刀自耳畔一闪而过,削断她一缕青丝,萧瑾瑶险险避过。
她脚下不停,瞬息间便已闪身自包围圈之外,便见她唇间狡黠一笑,人似萤蝶般轻巧飞身而起,自四人肩踩过,脚下却用力将众人往中间推,只听得数声刀刺皮.肉的牙酸声四起,而后是接连不断地哀嚎。
四柄银刀同时扎入对方身体,因力度之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人串得是结结实实,一时间众人只觉身剧痛侵袭,想退身视察一番却也不得。
四个人被刀子钉在原地,只闻得血腥味四起,脚下地毯早已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洇得殷红一片,躲在柜台之后的钱老板早已吓得冷汗连连。
方才他可是亲眼所见这女人以一敌众还游刃有余,心道自己出门不利得这煞星。
踮着脚再想看堂内情形,却见这屋内哪儿还有那女人身影!
钱老板吓得心下一惊,刚想出去,一回头便见那煞星满脸哂笑地站在自己身后,衣裙尽是方才战斗时溅的血滴,今日她着浅色衣衫,如今竟像开了半身红梅,衬得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似女妖一般鬼魅。
钱老板吓得两眼一翻,便想就此倒地。
萧瑾瑶可不愿给他这机会,一见这人要歇菜了,一刀钉入他掌间,只听见那奸.商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而后两眼瞪得像铜铃。
萧瑾瑶见状失笑道:“瞧瞧,本姑娘的法子,可比那老山参管用多了!”
说着单手将他拎出掼倒在地,居高临下地踩着他的肩膀,冷笑道:“来,儿子,叫声娘听听!”
那钱老板当然是个很识时务的老油子,见状一秒都没犹豫过,立马扑通一声跪地连磕直磕道:“姑奶奶饶命啊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了您这尊大佛,是小的眼拙,还望姑奶奶恕罪!”
“少废话!东西在哪儿?”萧瑾瑶不悦道。
“……东西……东西给人买走了……”
“什么?!”萧瑾瑶与贺元阑对视一眼心道不好,“那买家你可认得?”
“小的不知,那几人自称是外地商贾路过此地,只不过那口音,倒像是打南边来的。”
“南边……梁国?!”
不好!
萧瑾瑶闻言恶狠狠看他一眼便立时往外走,贺元阑与小虎也赶紧出门跟。
一路萧瑾瑶都一言不发,小虎也担心得不行。
他们皆知这些人来路不善,保不齐就是来要禛王小命的,都能追到山下当铺,摸回家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贺元阑打从闻讯起心中便已有如擂鼓,脑海中将可能行事之人一一过滤,怕就只剩下个心肠歹毒的端王贺元彰。如今朝中局势加他勉强算是三足鼎立,贺元彰身后乃是丞相一派,谢贵妃便是丞相嫡女,当今圣对丞相多有依仗,背后势力自是不容小觑。二者便是三皇子贺元煌,背后有定国大将孔将军撑腰,年方十四便已随军打仗,数年来战功赫赫,可以说是圣如今最满意的皇子。
至于他不过是占了嫡子之名,又有先太子部下朝中一脉扶持,这才使得他虽患残疾却仍有一争之力。众人恨不得寻访全国名医来为他治腿,便是皇后在此事也是前所未有的用心。
可贺元阑才稀罕领她这情,因先太子故去她没有倚仗了,便又将主意打到这个冷落多时的小儿子身,甚至不拿争来和亲一事给他添助力,费尽心思地将她认为好的东西都往他身塞,倒也从没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
如今这大好机会,贺元煌向来不屑此般卑鄙手段,能出手便只剩他那个好二哥了。
贺元阑心下讥笑一声,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从前奋力将他拉入自己阵营,装作对他百般好,以极乐丹作胁要自己替他做事,后来自己没价值了便将他一脚踢开,而后见他接手先太子阵营,便又重新向他伸出橄榄枝,就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心机二皇兄,这个时候不踩他一脚他自己都不相信。
“莺娘,他们此番是冲我而来,在没见到我之前陈伯应当不会有事,届时只要你将我交出去,他们应当不会再为难你们。”贺元阑冷静道。
“将你交出去,换我们太平?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萧瑾瑶没好气道。
贺元阑偏头看她一眼,无奈笑笑:“他们此番有备而来,来的怕都是些顶级高手非寻常打手能够相提并论,以你之力怕是难以与之匹敌,你就不要逞强了,护好陈伯与小虎便是……”
“少说些废话!打了再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不等你说,我都要将你丢出去。”
贺元阑苦笑一声,点头道:“好。”
几人连赶直赶地跑山,还未走近里面便有人闻声走了出来。
瞧见来人,眼睛一亮,视线扫到对方如常人般正常站立的双腿时,心头一动。
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若是此番替主铲除禛王,还是腿疾已愈的禛王,回去了必是大功一件!
待人一走近,为首的黑衣人装模作样地冲贺元阑俯身行礼道:“拜见禛王殿下。”
贺元阑冷冷看他一眼,虽他布巾覆面却也不难认出此人便是贺元彰豢养在王府的暗卫首领九霄,此前与他打过不少照面,寻常都是作侍卫打扮随护贺元彰左右,如今竟将他都给派来了,足见贺元彰对自己动了多大的杀心。
“九霄统领倒是好久不见。”贺元阑淡淡道。
见被戳破身份,那人索性也不再遮掩,将面罩一把扯下,露出那张长相凌厉却又神情淡漠的脸。
那人打量了下贺元阑,随后视线缓缓扫向他身侧,瞧见一旁跟着的美艳女子还有那个小童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禛王殿下艳福不浅,连在这山沟里都还有美人相伴,还有这孩子……”他笑了笑,“难不成是殿下您天赋异禀,不过才月余时间竟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不成。”
贺元阑无暇顾忌他的讥讽,沉声道:“陈伯在哪儿?”
“陈伯?”九霄抱臂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哦?殿下说的是那个老头子呀?来人,将他带来。”
话音一落,身后两间屋室房门大开,不小的屋子里密密麻麻出来数十个人影,人群中簇拥着一位白发须眉的老者,满脸担忧神情焦虑,他双手被束,嘴巴也被人堵着,被推搡着前,一见来人,便激动地呜咽不止。
萧瑾瑶见状袖下的手指攥得生疼,忙急声道:“你放开他!”
九霄闻言一把揪住那老头子的衣领勾唇一笑:“放了他倒也不是不行,只要禛王殿下愿意配合咱们走一趟,你们这些个无关紧要的……倒也无妨,”说着顿了顿偏头望向贺元阑道,“怎么样,禛王殿下?是乖乖跟咱们回去,还是留在这让他们也给你陪葬?”
陈伯用尽浑身力气拼命摇头,满眼都写着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贺元阑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又急又恼,当即便想出声答应。
萧瑾瑶余光一扫,率先开口道:“笑话,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决定老娘的生死,有种就将陈伯放了,过来跟我单挑,打得赢老娘,命算送你的!打不赢老娘,那我便只好要了你们的狗命!”
话音一落,将藏在身后的银剑亮出,这还是方才从打手那里抢来的,如今倒是物尽其用了!
九霄捻了捻下巴,勾唇一笑:“好久没见过像你这般辣的小娘子了,你若想玩,爷便陪你玩玩,只是打输了,可莫要怪爷们再做些……过分的举动!”
萧瑾瑶闻言立时啐了一口:“少废话,要打就打,老娘奉陪,只这老人孩子,给我放了!”
九霄扫了她一眼,又望了眼她身旁的禛王爷,世人皆知他自小体弱又被自家王爷拿药掏空了身子,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倒不为过,还有剩下两个一老一小,更是不足为惧。
思及此,九霄轻哼一声,招手示意手下道:“那便这么着,来人,将他们关到屋子里去。”
那副手闻声面露担忧,刚想开口便被九霄出声骂道:“怎么,你们几个还怕一个小娘子不成!”
说完一行人就将他们几个往屋里推出,小虎扒着她的衣摆不肯松手,嘴里不住抽泣道:“莺娘姐姐……”
萧瑾瑶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别怕,姐姐不会有事的,待会你回房里将耳朵捂紧照顾好陈伯,要不了一会,姐姐就来陪你。”
九霄抱臂立在一旁,闻言好笑道:“原来这不是你的儿子,那感情好,哥几个今儿倒是有口福了……”说完哈哈一笑,眸光侵略地扫视着萧瑾瑶周身。
萧瑾瑶被他们这猥琐的面容恶心到,斜了他们一眼怒道:“待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着望向那一脸犹豫的贺元阑扬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进去!”
贺元阑深深望了她一眼,心知劝她再多她也不会听的,只好点了点头,抬步进去。
木门一锁,里面便是两重天地,除却门前留了两人看守,剩余十三位皆是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人。
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