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瑶心下一激灵,下意识喃喃自语:“……等等,这禛王又是什么鬼?!”便见她跟一口吞了个生鸡蛋似的,满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个禛王……咋,咋听着这么耳熟?
是她想得那个禛王吧?病秧子贺元阑?
定睛再看,好像是的吧……
萧瑾瑶尴尬一笑,感觉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哎哟我的老天爷!
再往下看,更不得了!自己竟然一气之下脑回路这么清奇!
话本里女子不愿嫁人便想逃婚,她这不想嫁人了……干脆就想杀人?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擦牛蛙!
萧瑾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着满脸醉意做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决定,而后说干就干,执行力极强,很莽撞地赶了三天三夜路,在旗峰山下遇见一个老伯。
又很不幸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这么闯上了山,坠下了崖,后面昏迷之后,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莺娘姐姐”!
我靠!合着这事儿是这样啊!
萧瑾瑶可算是弄清楚事情原委了!简直惊掉了下巴!这是个多么美丽的误会呀!
再一品过味儿来,诶,不对!
她明明记得小虎他们当时说过自己是在核桃树下摔下来的,如今一看她这明明是坠崖啊……
萧瑾瑶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下眼,除非……姑姑是故意的。
如今可以断定姑姑化名莺娘,在这山中住了五年多,温大哥一直照料着她,直到他身患重病,姑姑知晓他心悦自己,生前让他如愿,嫁他为妻,而后便成了众人口中的小寡妇。
一直在这山中住着,没有回北齐,是不是觉得北齐也容不下这个孩子,南梁也容不下这个孩子,只好待着这里守着小虎。结果一场意外,自己坠了下来,怕就是那时姑姑先发现了自己,同自己换了衣服,醒来她是莺娘,姑姑成了自己……
萧瑾瑶慌乱地整理着思路,这信息量太大了!越想越发惊讶。
所以肃王和淮王一直挂念着的姑姑还活着,将自己错认成了姑姑。姑姑的初恋乃是淮王,联姻路上又同这肃王有了牵扯,最后嫁给南梁太子殿下,在太子生辰当日假借走水将他暗杀,而后淮王收留了她,知晓她有了身孕,将她囚在那所小金屋里……那后来又是怎么跑去旗峰山上的?
陈伯说过是温大哥捡到了她,而她好像……也是坠崖?
萧瑾瑶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姑姑期间从这淮王府上逃了出来,回北齐路上同自己一样,稀里糊涂也上了个旗峰山上那条鬼打墙的路,于是就也坠了崖?
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萧瑾瑶脑子里姑姑和自己的记忆来回倒,想着自己也是好笑,分明是过来杀人的,结果还把人给救了,姑姑分明是想逃离淮王府的,结果自己又亲自踏了进来。
这阴差阳错整得,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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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瑶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
于是也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谢丞相竟然自己去寻梁帝认罪了!
他乃两朝老臣,先帝曾赐他丹书铁券,老丞相思来想去一夜,还是决定认栽。与其被人拿捏着捅出来,不如自去分说个清楚,还能罪减一等。
二人在御书房商谈到直至深夜,期间过程内容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再出来时谢丞相非但没有被问罪抄家反而还给带出了一道圣旨,上书他大义奉国,慷慨无私八个大字。
至于这大字是用几百万石粮食换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打一回去他就病倒了,同样病倒的还有一人,端王贺元彰。
不知是气得还是自己个没脸,反正上书自请在府上养病,梁帝批了。
至此,三足鼎立成了双雄争霸,朝臣们表面上一片和谐,私底下的暗潮汹涌更加明显。
贺元琅明察秋毫及时发现这进出商队异常,该记一功,若非他将这丞相给逼得跳脚了,梁帝也不能从中敲下他这么个大杠,于是梁帝一喜之下功过相抵,先前那倒卖火药一事的那点怨气便就烟消云散,肃王便又从冷板凳上摇身一变,重新又成了梁帝眼中的好大儿。
所以,闹这一出,自己是捞着什么好了?
给别人做嫁衣,这滋味谁体会谁知道!
萧瑾瑶暗自将贺元琅的名字在心里画上个血淋淋的大叉叉。
当然,祸不单行,愁事又何止这一桩?
萧瑾瑶打从醒来面临的第一个难题便就是小崽子。昏迷前一日才捅破了窗户纸,知晓了小崽子的亲儿子身份,想想当时还挺自责,一听到这孩子被端王给绑走了,自己险些就直接发疯了。
如今这记忆恢复才明白过来,合着这崽子其实是姑姑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弟。
可如今她脑袋上还顶着个姑姑的身份,那就只好得继续替姑姑做事——
就比如说,哄儿子。
还记得那日萧瑾瑶精心备好了整整一筐蜜饯酥酪松子糖,站在院里紧张得吸气吐气顺带在心里默念着前一夜备好的台词,好容易准备好了,结果推门一看,人没了!
再一打听,我去,竟敢离家出走了?!
萧瑾瑶真的是要有多无语就有多无语,看看姑姑你做的好事!这么可爱一孩子扔他干啥!现在可好,哄不回来了吧!
于是又火急火燎地去寻儿子,全然无视了院子另一头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两位尊贵无匹的南梁王爷。
说实话萧瑾瑶有那么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故意的,因为她实在是没法子做主姑姑现下对那个淮王的态度,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没错,可这后来分道扬镳又遭遇囚笼也是真,她拿不准姑姑如今该是恨他还是愿意同他重归于好,所以干脆能躲就躲,能以后姑姑本尊回来了再亲自处理。
一想到这,便又面临另外一个重大难题。
如何同姑姑联系,这事儿有待商榷,寻常传信自是行不通的,能不能传到北齐皇宫还两说,更遑论还未出这汴京城就要先被这些个牛马之人先被阅览个上百次。
要不等过几日亲自回北齐看看好了。
萧瑾瑶余光扫见贺元阑那副失落又隐忍的眼神,心下一痛。再等等吧,等我和姑姑换回身份,我便是你真正的新娘子,待到那时,我再将这一切细细分说于你。
想着便就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径直出门寻崽子去了。
二人目送着她一路消失在廊后,贺元栩突然扭头转向贺元阑道:“瞧瞧,她如今记忆已周全,你于她而言,再不重要……”说着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凑近一笑,“正好,下个月便是皇弟的大喜之日,那北齐长宁公主将要嫁于你为妻,既是如此,还是莫要再肖像瑛娘为妙,她注定是本王了的!”
贺元阑眼底那抹隐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和嘲讽,望向贺元栩冷哼一声道:“皇兄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莺娘可是连看都不愿看你……”
“那是那是本王和她二人之间的事,犯不着皇弟操心!”说着甩袖离去,心底其实也七上八下的,此事确是他考虑不周了。可他是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心上人失忆以后再成日和其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
他受够了,他宁可让她什么都想起来,原谅他也好,恨他也罢,都好过如今这样,相见不相识,互相防备着。
如今她一定是在气头上!
贺元栩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当年做了那件错事,她生气了……幸好如今万事都过去了,同瑛娘好生解释一番,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贺元栩想着,心中便有了主意,快步往朗月阁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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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萧瑾瑶出门之前,便早已有一人察觉出不对以后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拾砚当真是用了生平最快速度飕飕地就往义宁坊奔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海棠书院门口,里面正在上课,远远就能听见孩子朗朗地读书声。
拾砚瞧瞧悄了下大门,上首贺元棠一见到他的身影,吩咐孩子们继续读书,而后引着他到内室道:“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了?”
只见他边喘着粗气边掏出半路上仓促写就的纸条扔给他道:「快走!莺娘姐姐过来了!」
贺元棠见字微微拧眉,下意识望向堂内也偷摸拿余光往这处瞟的小崽子,冲他轻轻一笑。
小虎努了努下巴示意一旁的拾砚,后者朝他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这小殿下平素看着是好哄,一包果子都能逗得哈哈直乐,可这涉及到真正底线之后,竟也倔得跟头小牛似的,拾砚是当真后悔了。
前日萧瑾瑶昏迷之后,小崽子一直不放心她,非要同贺元阑一块在她床边等着,拾砚是千哄万哄地才将他劝去睡了,岂料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上学前就又要过来看她,牵着她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长问短,拾砚瞧着他俩这副亲近地模样,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的,万一告诉他了,应当也能原谅她吧,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岂料,这一说,可就坏了大事了!当天上学路上提的,晚上就没影了。
陈伯担心地都想亲自去学堂找,拾砚见状忙将他劝回去坐下,自己蹭蹭赶去殿下那里,便见着小崽子哭得跟个泪儿似的,难过了一天憋屈着,一回到家就受不了了。
就那副可怜样,是当真谁见着都得心疼。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娘亲了,没想到亲娘就在我身边……从前村里的孩子都骂我是个野孩子,连亲娘都不要我!我哭着回来跟爷爷告状,爷爷也只是说让我不要恨她……可是她就是丢下我了,让我成了个没人要的孤儿,我恨她!哪怕她是莺娘姐姐,我也恨她!”
小崽子越哭越伤心,趴在贺元棠怀里,眼泪恨不得都濡湿了他半个肩膀。贺元棠是越听越心酸,却也不敢怪瑛儿,能守诺生下他来,便已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千辛万苦,虽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让她丢下他,却也是这么多年都一直默默守着他的。
贺元棠没有立场去怪罪她,其实自己又何尝是个好父亲呢?
这么多年竟都不知这孩子流落在山野,自身都难保,又何谈保护得了他?昨夜之事若非瑛儿,自己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想出那个下策。
可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孩子的身份,小虎必定又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此事还得多谢瑛儿。
思及此,贺元棠轻柔地拍哄着他的后背,温声道:“清珏乖,你娘其实也很在乎你,这么多年她也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地不是么?”
怀里小崽子打了个哭嗝儿不愿接话。
便听见他风玉般地嗓音又缓缓响起,开解道:“其实你娘也很在乎你,那日你出事被坏人掳走,是不是你娘一个人只身闯入那龙潭虎穴之中只为看你一眼,让你放心,后面又自己想办法将你给救了出来,是不是?”
小虎哼了一声辩解道:“她对我好是好,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愿认我?是我不好吗?”
贺元棠同拾砚对视一眼,后者指了指脑袋,贺元棠明了地眨了眨眼又劝说道:“不是,你忘了,你娘她失忆了。”
小崽子恍然地砸吧了嘴,拾砚一看有戏,正想将他抱回去,便见他又反应过来道:“那她从前没失忆的时候,也没想认我!那会还没这时候好呢!从前她不爱理我不怎么跟我说话,只有温大哥会陪着我玩!我不喜欢她了,我娘是个坏人,我不要她!”
拾砚一见这还越劝越差了,满脑门子大汗,心道这都是他给惹出来的,急得团团转!
两个人变着法儿地劝了一夜,这小倔牛愣是一点气儿都没松,拾砚碍着要当值,只得悻悻回去。
去时萧瑾瑶尚还未醒,心下打着鼓暗自决定着待自己将人哄好,再去亲自认罪。
哪里就知道她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崽子,这不就露了馅儿,拾砚仓皇又赶过来报信儿。
若是从前她还失忆也就罢了,不认得太子殿下,这便就还当他是个教书先生。
如今这事儿都全想起来了,再对上他这个从前的夫君,那简直是乱上加乱!
那两头都还没理清楚呢,这儿再又扯上一头。
拾砚咋了咋舌,感觉想都不敢想。
这便劝着他赶紧躲躲,岂料对方倒是八风不动地仍是坐在原地。
拾砚急了,推晃了下他的肩膀心下催促道,大哥!还不走等啥呢?
贺元棠幽幽叹了口气望向他道:“有些事儿,是该说清楚了。”
拾砚心一咯噔,清楚?怎么个清楚法儿?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那一双杏眼眨巴得跟个小扇子似的,贺元棠轻轻一笑,拧了拧他的脸颊,勾唇一笑。
拾砚:“……”我次奥,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贺元棠不紧不慢道:“这些时日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当年,出事儿时瑛儿曾告诉过我,不得已取我一条命,赔我一个孩子,这事儿她既已做到了,那当年之事,便就两清吧……”说着他望向窗外还有时不时偷瞄一眼的小崽子,忍不住扬起唇角。
“在那个节骨眼下,换作谁怕是都不会去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期间经历何等的风险曲折自不消说,更遑论让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隐忍地在山中生活了这么些年……她既能守诺,本王自是感激她。如今她同阿阑之间的牵扯,或许是缘分吧,我便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