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奇袭

食完早饭，兮云进来，听到昨晚交代的事情已妥，李兰莘总算是放下了心。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天微亮时才停，但也没落住。寺里的僧人，仿佛都欣赏不了这风花雪月，一早就将落下的雪扫尽，堆置墙头。

冻合玉楼寒起栗，目摇银海绚生花。远望山头白雪皑皑，风卷起松柏上的雪花，片片飘落。

塞外战场上的堆堆白骨，以地为席，以雪为盖。盖住了褐红色的土壤，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隐约飘出阵阵血腥之气。秃鹰成群结队，低空盘旋，时而高亢鸣叫，时而低俯冲刺。落在垂插入地的利剑长矛上，落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尸骸间。白茫茫的雪光，挡不住凶鸟的贪婪，那闪烁着的欲望，令人心生颤抖。

交战数日的怀北战场，充斥着死亡和恐惧，在这里，最不值一提的，就是鲜活的生命。前一日，还在自豪保家卫国，下一日，可能就生离死别，尸横遍野。马蹄滚滚似雨声，如雷呐喊，犹在耳畔，满腔热血，难敌刀光剑影的寒光。

昨日，将军李赋挂帅领兵，小将们沉寂数日的豪情，一触即燃。鼓声号角大作，怒涛似海，席卷而来，狭路相逢。长剑出鞘，挥舞着流光，弯刀如月，映出点点星光。这一场是胜了，但也胜得异常艰辛。

大多数将士受不了北寒之地的疾苦，手生疮，脚流脓，牙齿打着颤，也没有逃兵一个，都是好儿郎。苦于大雪封路，后方粮草供给不上，一个个，饿的前心贴后背，哪还有力气征战沙场。

昨日虽胜，但损失惨重。副将江平提议速战速决，李赋思索着，觉得不妥，迟迟不下命令。

手下来报，有人献计等候传唤。验明身份，此人乃李兰莘贴身护卫若飞。彻夜奔赴，只见面色憔悴。“将军此战辛苦，小姐夜不能寐，特此前来，献出良策，望将军采纳。”若飞面带正色，拱手一礼，从怀中取出信件交予李赋。

李赋并无多言，立即拆开，一目十行。“父安亲启。值两军对峙关键之期，以少敌多，恐难长久支撑。女儿已获确切信息：敌军粮草，早于战前藏于郊外，绿林土匪之地，此地不破，则敌方军资供应源源不断。绿林郊野防备涣散，可派小支精锐偷袭。若飞机敏多谋，善隐藏，父亲可用。风雪已停，暖阳将至。父亲可放心前行，后备粮草不日便护送入军。”

“好一招釜底抽薪，莘莘近来身体可好？”为父忧千里，如今寒冬腊月，李赋不得不担心起女儿的身体。“若我能早日发现贼人的狼子野心，也不至于莘莘一到冬日就病痛不断。”

若飞跟在李兰莘的身边久，自然也是知道的。“将军放心，小姐安好。近日不曾着凉，进食也比往年多了些。只是不能来这苦寒之地尽孝，还请将军能知其一片孝心，自己多保重。”

李赋点头，表示知道了。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想起当年，李兰莘终于长了个，央求着自己教她骑马的模样。马太高大了，兰莘脚踩马鞍，手抓绳索，蹬了两下才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马毛似雪，金鞍闪闪，手起鞭落，骏马如流电飞奔。马儿跑第二圈的时候，神情已如明月入怀，好一阵春风得意。

李赋思索着，该派谁去敌方的地盘偷袭？若飞的能力毋庸置疑，但领兵指挥，可不只看个人能力，威严深入人心，才能上行下效。商议过后，决计派出副将江亭前去剿灭土匪，截获敌军军资。

江亭15岁从军。八年来，征战沙场，金戈铁马，早已磨砺得庄严威武。

仔细挑出二十名精锐随同，清点整装，没多久，就在夜色的掩护下出了军营。

出营前的交代，激起内心赤血翻腾。“还记得你们前几日看到的硝烟和战火吗？我们不能让他们再进一步了，再退一步，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老母妻儿，所以，只能胜不许败！看看背后这猎猎旌旗，你们是虎狼之师，要做一把利剑，插入敌方的心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夜雾层层是最好的隐匿。这些人个个劲装包裹，眼中寒光闪烁，隐身在丛林遍野的黑色中，似闪电呼啸而过。

行至匪窝外围，兵分两翼，先由部分脚步轻快之人，解决掉四周放哨的土匪。只见匕首出鞘，看不见寒光闪现，立刻没入了土匪的脖颈。动作利落，没有一声嘶吼和尖叫，飞鸟的扑腾声，盖过了尖刀入肉的闷哼，惨烈的绝杀只是开端。

留夜防守的人均被放倒。睡梦中的人最抵抗不了的，就是一吸就软的迷烟，用不了几下功夫，就全都着了道。此时他们踏进这土匪窝，如入无人之境，也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将人全绑了去。土匪们交代了军资所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事成后，立刻放出消息，撤退比来时更快。

一行人不再似来时那般肃穆垂头，终于能窥见些长剑傍身，卫国保家的傲气。他们压住令山河颤抖的杀气，如海水退潮，趁大雾未散，隐匿而去，奔赴的方向是军营所在。

寒沙四面，飞雪千里。怀北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清早时还一片白茫茫的纯净，现下早已变了模样。

阴霾久日，终于退散，金光扫射着一切。灰黑的土地上，片片鲜红。厮杀声，呼喊声，刀剑相撞的声音，都消失了，独留下这没有生命气息的宁静。残阳的红，映着天边晚霞，比这片尸横遍野的土地暖，比那刀刃上凝结的褐红艳丽。

“好！好！好！”李赋很少将喜怒溢于言表，此次也是连说了三个好。解决了一心头大患，军中的气氛也欢快了一些。

天气回暖，冰雪消融，后方粮草，到的比预计的时候快了一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军中将士倒是有些期待下一次交战。此前吃了败仗的弟兄们，更是恨不得即刻出战，把那些匈奴按在地上摩擦。

“周国人阴险狡诈，佯装要硬碰硬。反手将我们囤积的军资，毁于一旦，还端了我们一个据点。我们要不然也来个偷袭？”说话的人乃匈奴军中一名小将。

“偷什么偷，我们就是这样吃了一亏，他们能没有一点防范吗？这个时候去，就是养入虎穴，等着被宰吧！”贺丹这次领兵，本就是出其不意，欲趁冬季时分，中原人耐不住冷，一举占领怀北。谁料对方就像开了天眼，来了个釜底抽薪，倒是自己一点便宜没占到。

“不打了，回草原。”贺丹迅速下出决断“悄悄地走，帐篷留下，留少量兵马，装装样子。”

来时战鼓雷鸣，去时途穷路窄，不惊一叶一木。

“将军，我们如今兵强马壮，明早就先行开战，一鼓作气，大败敌军。”

“要不然今晚来个偷袭吧？反正也不止第一回了，无所谓武德，先打他们一顿再说，哈哈哈哈。”

“我看应该这样来……”

“行了，明天我们收拾收拾，过几天班师回朝。”听到李赋这样说，江平与江亭对视一笑，立刻意会了。还有人不解“怎么不趁胜追击啊？”

李赋站起来，望了望表示疑惑的那小将“贺丹，勇猛，善骑***通排兵布阵，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他打仗从来都是借力巧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信你们去看看，那帐子里早都空了。”说罢转身回屋。

不信的人跑去城楼上眺望，帐篷林立，战马几批，还有篝火数堆。里面烛光闪烁，哪还有什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