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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如此说,在门外站着的诸多读书人脸皆有喜色,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翰林院的修撰,一年的俸禄也就六十两,若是能答出这问题,那这两年在京中便是衣食不愁了。

然而兴奋过后仔细一想,才发觉那年轻人的问题又着实不好答。

自古以来,修史的史官多是精通儒学之人,至圣做春秋,太史官著史记,而做汉书的班固,也是一代大儒。

天下读书人皆号称圣人门徒,自不能质疑先贤所做的史书有不实之处,否则便是离经畔道。

但仅凭史书中的一句话,又实在无法自圆其说,大堂内外瞬间静了下来,那几个自负才高八斗的才子,皆是在苦思冥想。

那年轻人见此情形,摇头笑道:“原以为大衍人才辈出,没想到也不过尔尔,史书里胡乱写的东西,竟然都深信不疑,可叹啊!”

此话一出,便惹来了群愤,好几个书生纷纷站了出来诘问。

那年轻人却是毫无惧色,笑道:“你们不敢质疑的东西,我提出了疑问,你们却恼羞成怒,不知是何道理?”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在那些书生听来,无异于火浇油,紧接着便有两个激愤的书生,挥拳朝那年轻人扑了过去。

那年轻人冷笑了一声,待两个书生近前,连身都没动,“啪啪”两脚,就将那两个书生干脆利落的踢出了门外。

紧接着那两个书生的几位同伴也冲了去,那年轻人一记旋风腿扫过去,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纷纷跌倒在地。

几名书生自知不是对手,又失了颜面,爬了起来后,便跌跌撞撞走到了门外。

那年轻人指着那几名书生的背影,一脸不屑地说道:“这些人,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偏偏还眼高于顶,读了几本破书,就真以为能指点江山不成?”

这年轻人一身青色文人打扮,面貌也不算太差,然而他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站在那里气势十足,倒不像是个书生,更像是江湖豪客。

围观的书生群情激愤,却只敢瞪着那年轻人,不敢再抢着出手。

那年轻人更是不屑,高声道:“我叫李宗延,你们若是不服气,尽可以来找我单挑。若是今日不便出手,日后也可到会同馆去找我,我随时奉陪。”

如今临近万寿节,会同馆正是接待全国各地部族的地方,人们听这李宗延一口京话,本以为他是京城里哪家的公子哥,哪知他自称住在会同馆,自然是从京城外过来的。

看李宗延这身材和长相,八成是出自北面的哪个部族,听说那些部族都没怎么读过书,都是些混不讲理的粗人,人们皆是打定了主意,这等浑人还是不惹为妙。

林紫苏与梁婉怡今日到这琳琅阁,都是抱着来赏玩孤本的心思,却没想到一番争执之后,竟然变成了口枪舌战,觉得甚是无趣,便闲聊了起来。

两人贴耳交谈,梁婉怡说到自己幼时的经历,林紫苏听的有趣,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声轻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原本并不会惹人注意,然而此时大堂中众人都不敢放声,她的笑声突然传了出去,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李宗延听到这一声笑,还以为是有人在耻笑自己,朝两女的方向看了过来,挑眉道:“这是哪位朋友想要指点在下?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紫苏未料到自己这一声轻笑,竟让自己成了场中的焦点。

眼见着那年轻人在盯着自己这一桌,林紫苏当下盈盈站起,笑道:“指教不敢当,小女子对汉书中的那几句话倒是有些浅解,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听?”

李宗延见林紫苏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随后就笑道:“姑娘请讲,愿闻姑娘高见。”

林紫苏道:“有汉一代,巫蛊之术极盛,人们以为,玉能定心藏身,可破巫蛊之术,保性命无忧,因此,汉代公卿无不佩玉。刘贺既是把自己的保命玉佩献与汉宣帝,便是同汉宣帝求饶,意谓随时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是以汉宣帝才会大喜。”

林紫苏见李宗延颔首,似是有些认同了自己所言,便接着说道:“至于把这玉佩赏赐给霍光,那就更容易想了,霍光自昭帝时掌权摄政,行废立天子之事,那刘贺便是由霍光废掉的。”

“史书里说,宣帝对霍光十分忌惮,与其同车时,常感芒刺在背,是以行事处处小心谨慎。此举便是要告诉霍光,刘贺交由霍光任意处置,是生是死,都由他来拿主意。”

李宗延笑道:“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姑娘此言甚是高明,受教了。”

说着他朝林紫苏拱了拱手,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姑娘既有此番见识,何不赏鉴一下玉佩?”

琳琅阁掌柜方才是急的团团转,生怕这年轻人把自己的生意给搅和了。见林紫苏几句话就化解了一番纷争,简直把林紫苏当成了再生父母。

掌柜听李宗延说要请林紫苏品玉,忙吩咐伙计将那玉佩递到林紫苏面前。

林紫苏赧然道:“小女子并不识玉,公子这是就问道于盲了。”

她接过玉佩端详了片刻,递给了梁婉怡道:“怡姐姐,你看这玉佩如何?”

梁婉怡见这玉佩是以和田籽玉制成,面雕琢的龙纹甚是精美,不禁有些爱不释手。

她将这玉佩翻来覆去把玩了好一会儿,起身将玉佩提至胸前,笑着说道:“看这玉佩的纹路和质地,确实是汉玉。至于是不是汉书中所记载的那一块,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林紫苏也是笑道:“怡姐姐说的是,毕竟是千年之前的古物,又有谁能说清楚来历呢?”

自己精心的一番说辞被人拆穿,掌柜的心中有些发虚,不过林紫苏和梁婉怡说的含糊其辞,也没当面拆穿他的意图,心中便存了侥幸,认定此事还留有余地。

掌柜的轻“咳”了一声,说道:“各位贵客,诚如方才两位小姐所言,此玉佩确是汉朝的古物,哪位贵客若是有兴趣,便请出个价罢。”

李宗延眼光一直放在林紫苏和梁婉怡身,听掌柜说完话,有心为那玉佩出价,口中刚喊出声:“我出三千……”

便听一道冷清的声音从楼传了下来:“五千两,这块玉佩我要了。”

这一道声音顿时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从二楼的贵宾间走出来一位青衣公子,正扶着二楼的栏杆朝下俯视。这公子一身青色直裰,面皮白静,一双狭长的眸子不怒自威。看他面相也不过二十来岁,说话的声音却是老气横秋,教人有些反感,又不得不生出一些敬畏。

青衣公子沿着楼梯走下楼,身后跟了两名护卫。掌柜的对这青衣公子甚是巴结,慌忙迎前去,陪笑说道:“公子,是小的不是,今日的几件宝贝该让你提前开开眼,早知道您喜欢这玉佩,小的就不拿出来见人了。”

青衣公子没理会掌柜,径直朝那李宗延走去,走到李宗延面前,轻声道:“宗延大王子,你也看了这玉佩?”

众人听这位公子唤李宗延为“大王子”,皆是心头一惊,看这李宗延的身形,原以为他是北边哪个部族族长的护卫,没想到竟大有来头。大衍周边紧邻着四个国家,能被称为王子的,也就只有东边的长骊了。

李宗延也是有些惊疑,自己是大衍属国长骊的大王子,因母亲的出身是长骊王宫里的宫女,自己也一向地位低下,不受人重视,就连他的王府,也是建在了长骊的京郊。因长骊国内局势紧张,他这个无关紧要的王子,才会被国王派来大衍祝寿。

这青衣公子能说出自己的大王子身份,想来是认识自己的,但看这公子的长相,又着实是没有什么印象,李宗延想了片刻,朝那青衣公子简单施了一礼,说道:“公子这厢有礼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咱们可是旧识?”

“我叫曹琅”,青衣公子没有任何不悦,气定神闲地说道:“宗延大王子是贵人,似我这样的闲人,大王子不认识也不足为奇。不过,以前不认识我倒不打紧,日后咱们定然会认识的。”

李宗延看这曹琅气度不凡,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他来京城时也做了许多探查,京中哪家圣眷正隆,哪家功高爵显,包括各家里有哪些人,这些人有什么爱好,全是如数家珍。然而一番搜肠刮肚,仍是没想到大衍朝中,有哪家显贵姓“曹”,而他得来的情报当中,更无“曹琅”这号人物,心下惊疑不定,便道:“曹公子,请恕我孤陋寡闻,来京这几日,竟没听过你的大名。”

曹琅的脸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朝大堂内环视了一圈,眼见着大堂内的众人都在朝自己这里看,笑道:“宗延大王子快人快语,倒教我有些佩服。哈哈,曹某不过一介小卒,哪里有什么大名?莫说是你,便是在座各位,也没几个人听说过我曹琅的名字。”

李宗延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曹公子,你这个人当真有趣,若是得空,咱两个倒是可以坐在一起喝几杯。”

曹琅道:“喝酒不急于一时,以后多的是机会。”他说着转头问那掌柜:“按你们的规矩,既是无人抬价,那玉佩就是我的了罢?”

掌柜的方才听他一口叫了五千两的天价,生恐他反悔,不过曹琅一直与李宗延交谈,自己不好打断。这时曹琅主动提了出来,那就再好不过,掌柜忙不迭应道:“公子说的极是,公子出价最高,这玉佩自当是公子的。”

李宗延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这个曹琅与自己客套这么多,原来是打的玉佩的主意。他对那玉佩的兴致并不高,本就是想趁着琳琅阁的盛会,在京中的年轻公子当中博个名声。方才一番纠缠,正是想出一下风头,是以一直刁难那掌柜,又对在场的读书人大加嘲讽,就是要让更多的人记住自己的大名。

这曹琅既然喜欢这玉佩,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踩着他在京城中扬名。李宗延心里打定主意,朝着掌柜质问道:“掌柜的,谁说曹公子出价最高,方才我只顾着与曹公子说话,可还没出价呢,你这等急着出货,莫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一块玉佩,能卖到五千两的价格,掌柜已然在窃喜,听李宗延还有出价的意思,心中更是大喜过望。看着两位公子都是身份显贵,图的就是一个面子,若是争了起来,指不定到最后要翻到多少,那又能赚不少钱。

掌柜庆幸自己方才没把话说死,自己店里定好的规矩,价高者得,就算最后卖与了李宗延,那也不是自己的过错。面对着李宗延的质问,他没有任何慌乱,强压着心下的喜悦,平声答道:“公子说的是,是小的疏忽了,方才忘记问公子的意思。”

掌柜的生恐方才是自己听错,又连忙补了一句:“公子也愿意为这玉佩出价?”

李宗延傲然道:“那是自然,这块玉,我愿出七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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