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奔跑,生死。
伏城忽然产生某种错觉,每个人在生命的开始,都要经历一条漫长而艰险的隧道。
四个人重返母体,羊水已然破裂,母亲艰难地呼吸,胎儿睁开眼睛,努力穿越分娩的产道——如果隧道的尽头不是地狱,那将是他们又一次的诞生。
尽头?
他们看到尽头了!
远远的隧道彼端,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影子越来越明显,是一道白色的光——出口!隧道的出口!
真像胎儿到了诞生的刹那,即将见到母体外的世界,
“快点,都跟上!”石剑兴奋的回过头,激动的情绪让众人都有所感染。
一鼓作气冲出了隧道,上天给了他们的第二次生命...
“哗啦!”
石剑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的喘着粗气,阳光如利剑刺入瞳孔,眩晕中他望见了东南方一座高高的尖塔。
众人目瞪口呆!
这,
是命中注定要来的地方,
地狱大门悄然敞开,
荼花吐露最后的芬芳。
苏野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四周,隧道外是一片杂乱的丛林,还有隐约可辨的墙垣。
一阵微风吹过树林,他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哭泣,不由想起那一年红遍大街巷的《老人与海》。
迷茫的眼睛跟随思念的歌声在风中上升,来到三万米的高空,视线变得清晰,一条清澈的河流亮起无数光芒,宛如银河坠落到神秘的谷地。
整个世界已在脚下,巨大而封闭的盆地,如同一口古老的瓷碗,诺大的遗墟成为深海珍珠,放射耀眼而灵异的光。
雨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这是哪里?
仰起头,依然是阴暗的天空,远处的正前方山峦叠翠,渺渺烟雾升腾,像原始森林里特有的“瘴疠之气。
几片枯叶落到脸上,地面成了暗无天日的阴凉世界。
望着袅袅升起的白烟,一元砸了咂嘴,下意识揉着肚皮,仿佛在某个山脚下,好客的南海人家正为他们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宴。
“现在怎么办?”一元裹了裹外套,吸溜着鼻涕。
“走走看吧,和刚才一样,保持队形。”石剑嘱咐了一句率先钻入了树林,三人紧跟其后。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踩在地面落叶发出的“咯吱”声。
“奇怪...这种地方,按理说应该有很多野味吧?”
一元看着一颗大树,不停的舔着嘴巴。
巨大的树冠像个天空飞船,上面倒挂着密密麻麻的小葫芦。
她尝试着跳了跳,想摘下来一个。
“你干嘛?”石剑回头问。
“都几个小时了,饿死了。”
石剑抬头看了眼葫芦,心领神会,猛的一跳,一把抓住了左边一处较低的枝干,用力一拽葫芦被捧在手里。
“给”
“嘻嘻。”
“当心!”
身后的伏城忽然喊了一声,上前一脚踹在了石剑手上!
葫芦飞出十好米。
“你干嘛?!”石剑捂着手,怒目相视。
伏城抬了抬下巴,“自己看。”
只见地上的葫芦突然动弹了一下,原本淡黄色的外表由内向外缓缓翻转而开,露出无数只黑黢黢的爪子...
“卧槽!”
“咦!!”一元膈应的打了个哆嗦,“这...这是什么丫!”
大部分女孩对这种脚特别多,软绵绵的动物有天生的恐惧感。
它像个巨大的毛毛虫,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原地转了两圈后,身子一颤,又慢慢的蜷缩起来,黑黢黢的外表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葫芦模样。
唐冰凝看着头顶数以百计的葫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现在不是普及和惊讶的时候,赶紧走。”伏城说完朝森林深处走去。
一元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潭死水,“你们看那!”
漆黑的水面犹如一个深陷的黑洞,吞噬着临目者的灵魂,白色烟雾不断弥漫到脚上,散发出阵阵腐尸的气味。
“这也太臭了吧,咱们绕着走。”一元捏着鼻子。
石剑表示赞同,腿一蹬,绕过深潭。
然而,正当唐冰凝也要离开时,伏城忽然停下脚步,眸子死死的盯着深潭,嘴巴微张,轻轻吐了声,“咦......?”
“怎么了?”唐冰凝问。
“明明是个洼地,可这沼泽为什么中心位置比四周还要高一些?”
唐冰凝很纳闷,伏城为什么会顶着恶臭对一摊黑水感兴趣。
“所以,你想说什么?”
伏城没说话,从一旁树上撇了根树枝,试着往下探了探。
树枝刚陷入深潭,似乎就触碰了什么东西,发出“咯吱”一声。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唐冰凝挥手:“喂~你俩过来。”
“怎么了冰凝?!”
“先过来,有情况。”
一元一听来了精神,屁颠屁颠折了回去。
“啥情况?!”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上来看看。”
“我靠!”石剑捏着鼻子,嫌弃的瞅了眼沼泽:“这里面能有啥东西,算了吧...”
“我们要寻找桃园村,那路上所有可疑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得,不就干活嘛!”石剑活动了一下胳膊,风驰电掣的撇了一堆藤条递给三人。
四人站在深潭四周,将藤条慢慢的沉入水中。
“好了吗?”
“嗯。”
“我这也好了!”
“来,一,二,三,起!”
四人奋力一拉,
“我去...这什么情况?怎么那么沉啊!”
一元憋得满脸通红,扭头兹着牙缝:“石大哥,你倒是用点力啊,光站在那,都没见你拉!”
“我怎么没拉,吃奶的劲都…”
“哗啦!”
那玩意儿被一下拖出泥潭,露出一角,四四方方...
四人回头,看到了一具棺材被拖出水面。
“这...”唐冰凝面露难堪,顾不得刺鼻的气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石剑破天荒的有些兴奋,盯着棺材,好似里头一定藏着什么宝藏一样。
接着,他拾了片大叶子包在手上,顶住棺材一角,使劲一推——
“轰隆!!”
时隔千年,他终于在这一刻,重见天日,一具…骷髅!
石棺内竟躺着一具骷髅?
有着修长的四肢和躯干,白色的骨头保存完好,就连数十根肋骨也清晰可辨,唯一缺少的是——无头尸骨。是谁砍下了他的头?
他孤独地躺在黑暗中,只剩下累累白骨,还有永不散去的灵魂。
石剑走到石棺的另一边,用力推动棺材盖,他想看清里面的东西,但刚才消耗太多体力,一个人已经推不动。
伏城上来帮忙,两人共同用力,终于把盖子挪动,它轰然砸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元赶紧把耳朵蒙起来,那声音在树林里不断回荡,宛如地狱的鬼哭狼嚎。
“啊!”
突然,一元指着唐冰凝休息的地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株大榕树盘根错节的脚下,竟然躺着一个森白的骷髅头骨!
唐冰凝也吓了一大跳,电打般起身,不小心碰到了骷髅头。
“咔嚓!”头盖骨裂来一道浅浅的缝,深邃空洞的眼窝好似迸射出两道埋怨的目光。
看来只是一具孤独的头颅——这可怜的家伙,是谁把他的头骨扔在这里的?
抑或根本就是被砍头的?
在骷髅的眼窝里,有榕树的根须伸出来,显然它已躺在这里很久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真是个藏尸的好地方…”石剑忽然来了一句。
伏城蹲下,伸手抓起骷髅,没想到树根紧紧缠绕着它,就好像大榕树的一部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扳出来。
随着头骨被他连根拔起,树须和泥土不断掉下来,发出沉寂百年的呻吟。
在暗无天日的树冠下,握着骷髅的手感也是冰凉的。
那裂开的头盖骨里,散发出经年累月的腐烂气味,尚未脱落的牙齿间,似乎抖动着要说什么话?
“桃…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