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庙会杀机(1 / 1)晏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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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华二十三年,彦都

“花灯,卖花灯——”

“哎呦,小姐看看我这荷花灯……”

“公子,那边京华河的红娘要出舫了,好像又是红袖招的清音姑娘!”

“走走走,拿着花灯抢个彩头……”

人群来来往往,花灯各处,庙会祈福的日子,官家皇家也参与民间热闹来,为的讨个吉利,街上各处喧哗,一片人间烟火。

而弯弯巷道兜兜转转,绕进不知名小巷——

月色与夜色中少女黑衣在身,脚边却放着鱼篓,微风吹拂过青丝,苍白手指抚摸一只狸花儿猫,猫脖子上的银铃铛在远离人群的寂静夜里“叮铃——”传向小巷道远处。

突兀又诡异。

“到时辰了,”身后房檐猫似的落下一人,黑衣鬼面,“楚鸢,该走了。”

少女点头收手,狸花猫抬头糯糯地朝她撒娇,楚鸢从鱼篓里取出衣服套好,一副人皮覆盖人脸和手指,只抽空轻揉狸花儿猫的脑袋,声音低而温:“你乖,回家去吧。”

猫儿歪歪脑袋,乖乖目送她提着鱼篓离开,颈间铃铛随风而响,铃铛上莲花朵朵,月下光泽。

……

“王伯,今晚的鱼买完了啊?”

“哎,卖完了,等会我就出来看看烟花。”

佝偻老人提着鱼篓穿过河边人群,与摆弄陶瓷小人的大娘搭话,直身歇息时正望不远处瞭星台的焰火高楼——每年皇城都有这习惯,在皇城最高的瞭星台摆放千炮烟花到子时齐放,意喻今年的大靖平安昌盛。

“那您走慢点,对,这个鲤鱼的小玩意送您。”大娘笑着递过一红尾胖头鱼,小小一只,陶瓷入手冰凉粗糙。

“好好好,多谢。”

王伯哑着嗓子,微抖的手接过胖头小鱼,敛眸继续走,蹒跚步子贴近京华河边的护栏,穿着华丽的富家小姐公子正望着河中星河与精致画舫——画舫四周小船不过几只,护卫巡航保护,红灯笼艳薄纱笼罩着奢靡的画舫,悦耳天籁靡靡艳曲不绝,画舫高悬“红袖招”三字亮目,一眼就知是大把银子。

“快子时了,有红娘出来了!”

“看,快看!今年真的又是清音姑娘!”

“清音拿的是琵琶!”

王伯驻步,看着热闹起来的人群,又见画舫高台美人赤足白衣,手揽琵琶半遮面。

“说起来这红袖招每年都在三月三这天推选五湖四海最受客人喜欢、文人雅士赞美的红娘,而这魁首的红娘都会在画舫最高台演奏拿手乐曲,”耳边忽然响起清糯声音,约是个少年,“这两年夺魁的都是红袖招自己的红娘,扬州出挑的瘦马也比不得这位‘清音姑娘’。去年被禁足没机会见到,今年可是有机会了,就是这画舫里的好位置没抢到……”

王伯眸子微动,通亮的灯笼光下灵动的不像年迈之人,微侧身见说话人果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婴儿肥都没褪去,衣着精致腰悬玉佩,手里像模像样地拿着把扇子,还是象牙的。

地主儿子……

“老人家为什么这般看我?”地主儿子眨了下眼,察觉身旁老人目光,疑惑地开口。

王伯摇摇头,又看向画舫,嗓音沙哑:“这画舫这么大,要什么人才能进去看看啊?”

“有钱的,有权的,”地主儿子倒是不在意问话的人是谁,碰上问题回答的意外干脆,“今年萧家的小将军和好多官都在呢,行商的也有,老人家想看看吗?”

王伯张了张嘴要说话:“我可……”

“对,我都进不去,您就别说了。”地主儿子扇子一打手心,恍然大悟一般。

娃崽子真会说话。

王伯眼色隐在暗处,只笑了笑没搭话,后槽牙轻碰,苍老干瘪的面皮挤在一起。

画舫上美人琵琶,曲一响四处皆静,风拂过京华河无数花灯,琵琶声清越悦耳,不通音律的人也为之动容。

王伯斜挎鱼篓,路人往来,有擦肩过的,只觉手中鱼篓一轻,铁器摩擦的轻微响动在窃窃语的人群中也能被捕捉。

瞭星台匠人将烟花摆好,计着时辰,台子上的守卫只余下二人,跟着琵琶曲哼着调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有黑影猫般落在身后,刀影月下冰凉。

京华河中隐藏在桥下黑暗的人伸手摸到油纸包好的兵刃,远远看过画舫模样,俯身沉入河水之中,只剩数根空心芦苇管缓缓移动,河水轻轻荡漾,水波逼近热闹人间。

繁荣欢愉的红尘表面丝毫没有察觉从四方幽幽弥漫起的杀机。

琵琶声由清越转向激烈,大珠小珠落玉盘不足描绘,银瓶乍破水浆迸的千军万马之势磅礴袭来,听曲人不由得屏息凝神。画舫雅间杯盏交错,赞叹声不绝。画舫密室却隐于舫间最佳观处,持杯之人指尖点着拍子,赤足懒散靠在美人榻上,白皙脚踝莲花铃铛声声妖艳。

“噔——”

琵琶声戛然而止,四下依旧宁静,江心月白。

清音起身,抱琵琶弯身谢过众听客,岸边船上人方才如梦初醒。

“好!”

不知谁起头叫好,掌声四起。

“清音姑娘一曲,天上有地上无!”

“红袖招的姑娘就是才貌双绝!这曲子绝妙!”

……

众人赞叹声中,红袖招的善才先生登上高台,笑容满面一作辑:“今年的红娘还是我们红袖招的清音姑娘,诸位听的精彩就好,下面就是红袖招每年‘掷千金’的老规矩,今晚清音还会弹奏一曲给出价夺魁者,诸位,请……”

“娘亲,那台子上怎么有小火光,要放烟花了吗?”岸边小人趴在妇人肩膀昏昏欲睡,见星火闪烁,好奇地弓着身子指着看,妇人正盯着河上热闹,乍听见孩子的话,不过心地回头瞅:“哪来的火,还没到子时……”

声音戛然而止,远处高台火光宛如鬼火,从星星一点霎那烧起,在女人眼底冒出地狱火爪!

“啊啊啊啊——”

“嘭——!”

女人尖叫未曾落地,岸边四处听善才言语者正凝神蓄力,此时此刻巨响却在万人身后凭空炸开!

瞭星台火花四溅,数以万计的烟花轰炸,无数的窜天猴直直射向暴乱的人群,火花燎燃江边树,尖叫声此起彼伏。

河边的人被乱飞的烟花吓得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冲,湖里的船被燎着就抓着紧着灭火。红娘不红娘曲子不曲子的已经没有人在意。

乱了的人群有摔倒了根本爬不起来的,场面一塌糊涂。

这四面不乏自藐身贵的达官富人,跑路也要家仆给自己推挤出一条通路,油锅更添一把火。

清音匆忙要进里间,琵琶还没来得及抱好,江面数道凸起的水花在此刻爆开!

“砰”“砰”几声才起,高耸的水柱中鬼面黑衣的刺客横刀落在画舫栏杆船板,月下刀光泠泠夺命,水花四溅,一场血雨。

“啊啊啊——”画舫红娘四处逃窜尖叫。

“有刺客!抓刺客!”小船上侍卫高呼抽刀。

“杀人了啊啊啊——”人群刺耳叫声不停,热锅蚂蚁。

桥上提着鱼篓的老人目光一戾,一手迅速抓住护栏,另一手伸进鱼篓中。

“老伯,我扶你出去——”

地主儿子和仆人都火急火燎,娃崽子刚想伸手扶一下老人家,刀光森然,忽然从面上闪过,晃了眼睛,地主儿子声音一卡,正对上“王伯”一双漠然中带着嗤笑的眼睛。

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傻小子还没来得及一声尖叫,这原本佝偻的老人家便轻巧翻身跃下栏杆,临前还抓了一把这多管闲事还嘴贱的地主儿子,两道身影齐齐坠入江水中——

冰冷河水灭顶般淹没了少年的身子,原本嘈杂的声音被强势隔断,他正慌乱的往上狗刨时忽然感觉身边水流晃动,微微睁开眼睛——岸边灯火隐约照亮这一片水域,月下布衣老人游鱼般从宽大粗布下脱身,手指从脖颈开始用力,一层苍老干瘪的皮肉戏法般被扯下,随即扣上鬼面,垂首时迎面的一双星眸璀璨逼人。

这假扮老人的刺客伸手毫不客气把他提上水面,正当他呛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灌水充血的耳边隐约响起清越淡漠的声音,似乎很远又很近:

“下次遇见人学会好好说话,少管闲事。”

啊?

我怎么就不会说话了?!

地主傻儿子正想看看这睚眦必报的说话人,腰间猛地受力,“哎呦”叫完一个猛子又栽下水,那黑衣刺客好像笑了一下,但他听不太清楚,只知道人已经走了。

而同样不平的水面,罗刹刺客的刀下已经走了无数冤魂,鲜血染红画舫,刺客直奔雅间。

他们受人之托,要取这画舫里一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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