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化作漆黑焦炭,地面烤得发烫,蛰伏的虫兽不及躲避,躺在地上翻滚扭曲成一团。
战场中心,两盏半截的蜡烛剧烈地燃烧,蜡油里的杂质不时爆出响声,滚烫的油滴溅落,橘红色的火光因此闪烁不定。
火光前方,不完整五火真龙术塑造的火龙,也因为灵气输入的波动,而不时地抽搐翻腾。
弘景牙关紧咬,苦苦支撑着法术。
战斗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思抱怨青光烛和赤焰烛半途除妖时被毁,以至于陷入苦战,对决来到最凶险的此刻,他所能思考的唯有发挥全副力量求取生机。
而十丈之外的中年道士,同样并不好受。
以逸待劳的无始金锁法阵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偷袭甩出的荒土幽牢符篆再次被火烧掉,到属性针对的太乙水环咒,依旧是一口火吞掉。
他知道上清脉的修行原则。术存万般,下啄其泉,法有本相,上溯其源。说得便是上清脉专修一门法术,并试图从中勘破最根本的修行真相。
如此修行往往某一方面表现优异,而单独做战时通常破绽百出。
但眼前的年轻修士却颇为难缠了些。
那炙热的火。
就仿佛世间万法,没有他一把火破不掉的!
抬手往嘴里塞丹药,白衣道士明白自己如今唯一的优势只剩下口袋里充足的丹丸补给,若是能把战斗拖延下去,那年轻的道士迟早法力耗尽。
“哼!”白衣道士咽下丹药,掏出符篆运出法力。
“起!”轻唤一声,幽蓝色的水环凝聚在半空,随后往中心处剧烈收缩,灵气聚合而成的水环如铁链般牢固。
“还来这招,没有新招式了吗!”水环中心处的弘景轻笑,操纵火龙迎面撞上去,有破掉水环术的经验,这次瞄准的正是其法篆薄弱或者说施法瑕疵之处。
炽热的火焰并没有如初次交锋那般凶悍地将水环整个吞掉,而是巧妙碰撞上去。
水环圆滑的表面出现裂痕进而崩碎,水花溅落在半空,而碰撞处蒸腾起浓烈白雾。
火龙速度不减,穿透水汽猛地扑向施法者白衣道士!
“给我死!”从被迫防御中找到反击的机会,弘景只欲速战速决。
白衣道士未曾料到法术竟被如此轻易地破掉,慌忙手捏一张符咒勉强护住身体。
但就在火焰马上就要吞没中年道士之时。
一把浑身缠绕黑气的长刀拦在中间。
至凶至猛的煞气砍向至阳至烈的火法。
“喝!”
长刀后面有无匹的蛮力。
而酣战已久的火龙背后只剩匮乏的灵力与黯淡烛火。
僵持不过瞬间,长刀利刃砍瓜切菜似得将火龙一分为二,五火真龙术被破。
红脸壮汉手作蒲扇状扇走空气中弥漫的火光,又抚摸手中缴获自商队护卫队长的长刀,“好刀!好刀!哈哈!”
接着往身后神色难堪的白衣道士讥笑,“大名鼎鼎镇山观的道士,居然连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都敌不过,帮派的重金聘请真是浪费!等此番事情完结,俺可得好好向帮主说道!”
道士冷哼一声。
弘景则面如土灰,不仅仅缘于反击功亏一篑,而是听得对方道士出身。
他质问道,“在下广陵县青阳观弘景,此番奉师命与镇山观递信贺。既然汝为镇山观道长,为何与恶人为伍,来此劫杀于我!”
不等白衣道士回答,红脸壮汉先说,“攀关系,那小兄弟你找错了,镇山观可从来都没什么同门情谊可言,更休提旁门野观,至于杀人越货,损不足而补有余,难道不是道门真言。你说是不是,娄道长?”
白衣道士对红脸壮汉暴露自身信息面露不满,“别废话,先把事办完。”
“好好好!”红脸汉子双手捉刀,“就拿小道士的命给俺新得的宝刀开光血祭!”
战场边缘收敛气息翘着长腿看戏的景凝,遥望煞气凛然的长刀不由地蛇心痒痒。
“当初就是这把刀砍了爷的变形法术,虽然有本蛇放水的原因,但那双手刀斜劈下来威风的模样着实帅气
场内长刀直直往弘景身前竖劈,若是砍中,肉体凡胎的年轻道士必然立毙当场。
“小道士估计没有啥保命绝技,该轮到本蛇出场了!”
景凝如此认为,准备从巨石顶部跳下助阵。
然而弘景再次表现出超凡的应变能力。
“呼”年轻道士猛吸口气,接着把蜡烛置于胸前点燃符咒,用尽最后的灵力并猛然吹气。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煞气长刀从他胸膛右上肩膀至左下肋部划出深深血痕,却没能终结掉性命。
“确实有些门道。”烟中红脸汉子一刀没能得手稍为失望,而白衣道士手捏驱风符咒。
黑烟散尽,胸口淌血的弘景已逃至十丈开外,钻进密林。
背后传出红脸汉子的讥笑,“吃了俺一刀,地上都是血迹呢!看你能往哪逃!”
闻得言语,弘景身体微颤。
这样逃遁能有什么用处。身负伤势,法力耗尽,又能逃得了几时
一直以来都以攻伐之术为傲,如今面临死境没有以死想拼,却选择苟且逃生
绝望已然侵袭,挫败感连同胸口的疼痛传递至脑海。
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他如何甘心。
恍惚间一抹紫色绸裙忽地出现在前方,他抬头顺着纤细腰肢往上看,便见得女人妖艳的面庞。
继而瞳孔剧烈收缩,脱口而出,“你?!”
女人笑着说道,“都是熟人了就没必要这么震惊。我只问你,小道士你想不想活?”
弘景难以分辨状况,本能地点头。
女子道,“答应一个,不,三个条件,我呢今天就大发慈悲地救你一命,并且把追你的那三个人都杀了。”
年轻道士只当是濒临死亡前的幻觉,惨然一笑,“岂止三件,只要不行伤天害理之事,百件我也做得。”
景凝才不是贪得无厌之蛇,“不不不,就三件,一百件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