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当空,叶落风吹,慕容天浓眉微挑,诧异的看着慕容墨兰,似是没想到,她竟会将郡主府要了去。
那座宅子,空了多年,如今杳无人烟,赐予她,也不是不可,只是
侧眸朝左侧望了一眼,果见一直默然无声的柔妃突然坐直了身子,眉眼尽是寒光,死死的盯着慕容墨兰,厉声呵斥:“兰香公主打的好主意,那郡主府,尚有主人,公主莫不是要强取豪夺!”
柔软的声音带着尖锐的讽刺,慕容墨兰的话,似是一下碰到了她的脊椎骨,疼得再也忍不住,目次欲裂,俨然一副护渎母亲。
慕容墨兰面上一恼:“柔妃娘娘这是什么话,兰儿也只是,将算命先生的话,说出来而已”
柔妃明显不信,依然死死的盯着她,杏眸甚厉,喈喈寒光。
皇后心下嘲讽,秀眉微蹙:“柔妃,你这话,说的可就有失体统了,那郡主府早已空了十多年,无人问津,何来主人之说,赐予兰儿,总比空置了好”
李群明也在此时接了口:“皇上,臣也以为,兰香公主所求,合情合理,那郡主府,早已是座空宅,如今,空置在那里,也实为不妥,将其赐予公主,也省了内务府安置更何况,那府邸位于璃王府对面,如此荒废在哪里,对璃王府也有影响”
慕容墨月凉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左相大人,本王最是喜静,如今这样,甚好,你们搬过来,对本王才有影响,你为了强取豪夺,巧言令色,利用本王,本王可是很不高兴啊”
淡淡的声音,令众人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那人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却依然冷的吓人,冰的凉心,李群明施施然陪着笑脸,甚是尴尬:“璃王莫怪,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慕容墨月冷哼两声,不予理会,沐药儿看过去,发现他正好看过来,眸中有些许的笑意,似是在讨赏,眉心一跳,不禁有些恶寒。
皇后皱眉,想再说些什么,柔妃却忽而起身,扑通一声,重重对着慕容天跪了下去,声音似冰,带着凄凉决绝与讽刺:
“皇上,郡主府,本就是臣妾嫂嫂的府邸,嫂嫂走后,便赐给了臣妾那可怜的小侄女,如今,侄女下落不明十几年,那郡主府,是爹爹对孙女唯一的念想,这偌大的天幕,总归还有一个地方是和琉璃有关的”
“请皇上,看在哥哥嫂嫂为国捐躯,看在十万白虎军魂归尘土,看在四哥断了一条腿,看在爹爹为国尽忠半辈子,如今落得英雄迟暮,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
对着慕容天,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求皇上,可怜可怜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兰香公主要宅子,臣妾出银子,她还要什么,只要臣妾有,臣妾全给她,只求皇上,不要将爹爹,如今这唯一的念想,也给残杀了,臣妾从未求过皇上,请皇上开恩啊”
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额间,早已斑驳了血丝,柔妃眼圈通红,满目泪痕,方才,慕容墨兰提及郡主府,爹爹一句话都不说,她只觉他的一头白发,尤为刺眼。
这么多年,琉璃下落不明,多半是没有希望了,她知道爹爹一直对郡主府存着感情,怎么说也是嫂嫂和大哥住过的地方。
这么多年,她在宫中,不争不抢,安守本分,身不由己,残烛一生,却不愿再身陷这深宫牢笼中,若不是念着爹爹和瀚儿,她早已随哥嫂去了。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依旧不肯放过他们!上官柔此时,心中充满了怨恨,她上官家,为天幕牺牲了这么多,骨肉离散,家破人亡,到老都不让他们善终,实在可恨至极。
因满心怨恨,恨入骨髓,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慕容天阴沉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望向上官柔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疼惜,恰巧被一旁的皇后看了去。
蔡公公接到慕容天的暗示,一甩拂尘,几个大步走到上官柔身边,让两个宫女扶住她下磕的身子,尖着嗓子劝道:“哎呦,柔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心疼的,可是皇上啊,您快起来吧”
见她不为所动,依旧挣扎着欲挣开宫女的手,蔡公公朝上官仪看了一眼,精光顿现,弓着身子,若热锅上的蚂蚁:“哎呦,柔妃娘娘啊,您不为您的身子着想,也得想想老将军啊,老将军适才大病未愈,您再出了事,您让老将军,如何受得了啊”
沐药儿眉眼跳跳,认真看了蔡公公一眼,伴君二十载,果真生了个四面八方玲珑心,说话一针见血,单扎人家脊椎骨,果然,上官柔听了蔡公公的话,也不挣扎了,头也不磕了,只是,跪着如何也不肯起身,蔡公公知她脾气向来最倔,朝慕容天看了眼,便站了回去。
气氛诡异间,慕容易看了眼沐药儿,起身跪在了上官柔身旁:“皇上,柔妃娘娘所言甚是,琉璃郡主是失踪了,却并未传来噩耗,郡主府也算有主,上官将军戎马一生,我天幕,本就欠上官家一个和谐,如今,万不能将上官将军这唯一的念想给掐断了”
李群明携着李武跪在了慕容墨兰旁边:“皇上,老臣以为,皇后娘娘说得对,实施新政,万不能停留在过去,郡主府是十几年前封的,如今已过去十几年,天幕在朝前看,郡主府留着,只会让百姓,沉浸在过去那场惨烈的战役中,如此这般,绝非良策”
风眠跪在了慕容易旁边:“皇上,上官家为天幕立下汗马功劳,老将军一生无所求,只要郡主府,还望皇上恩准”
房御医跪在了风眠旁边,刑部侍郎跪在了李武旁边
浮光掠影,月光绵延,眨眼功夫,文武百官,竟跪了一多半的人,柔妃身后,慕容墨兰身后,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或许,这已不单单是一个郡主府的问题
慕容天眯沉的眸子深不可测,龙威凌人,指节一下一下在腿上敲着,锁眉闭目,心思难测,皇后见此,眸光同样暗了暗。
沐药儿斜靠着身子,星眸紧盯几欲昏厥的上官柔,略过她额间,青红一片的血迹,右手下意识磨了磨衣袖,曾经,为了凌儿,她亦如此求着他们,头破血流,却无人理会,那时,她便发誓,终有一天,她会站在最高处,俯视天下,翻云覆雨。
球球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咽下最后一口喱肉,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一旁滚的正欢喜的龙虫,瞅着它的动作,爬起身子,略显懵懂,学着它的模样,亦伸出了几略不计的舌头,在沐药儿手心舔了舔。
微痒麻醉的感觉袭上心头,沐药儿回神,敛眉扫了眼,斗篷下似随风飘动的衣袖,右手抚上球球柔腻腻的绒毛,方静下心来。
指尖微扬,凉风浮动,如呢如喃,家眷席间的李诗诗突然道:“皇上,那上官琉璃,自四岁那年,在街上被恶奴赶走,如今已失踪了十二年,许早已不在人世,郡主府留着,只徒增悲切罢了”
沐药儿嘴角微挑,收了气息,忽而眼皮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前方,果见,那几乎满头白发的迟暮老人,一晚上僵住挺拔的身子,没因众人的波涛汹涌眨一下眼,亦没因旁人讽刺的目光拧一下眉头,却在李群明那句话后,轰然倒塌!
啪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