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急踏,嘚嘚长鸣,沉缓寂寥的马车上,沐药儿依靠在软塌,沉目锁眉,难得心起烦躁之意,捏了两颗松子放嘴里,糯糯甜香,唇齿留香,依旧是平日感觉,然,并未驱走她心中阴霾。
奸情?去他娘的奸情!
“慕容墨月,你大爷!”
淡漠如沐药儿,此时再忍不住,学着风离叶,破口大骂了一句,随手将正低眉恭顺,认真检讨的球球,扔到对面的软垫上,愤怒的小脸,紧绷的厉害:“你个没出息的,平日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怎么一见那混蛋,你就怂了!”
嗷嗷!嗷嗷!嗷嗷!
球球委屈哀怨的瞪着她,滴溜溜的小眼珠,转了半天,想解释又怕丢了面,须臾,两只前爪跳起,直接捂住了眼,时不时自爪缝中斜眼偷看她,见她嫌弃鄙视看不起,球球浑身一抖,血冲狐脑,不怕死的大叫:
嗷嗷!木木先怕的,木木先怕的,球球看木木害怕,才害怕的,南宫说,这叫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狐狸,嗷嗷!南宫教的,南宫教的,不能怪球球。
“他教你,你就照做?”,挥手扔了个松子过去,沐药儿满脸狐疑不信。
球球脑袋一伸,直接将松子吞腹咽肚,甚是滑稽,见她面色稍缓,立刻机灵的后爪一蹬,直接跳到她怀里,撒娇伸爪求卖萌,嗷嗷,南宫那混球说,球球若是不学木木,就是不讨喜的狐狸,木木很快就会讨厌球球了,嗷嗷!
沐药儿揪着它的耳朵,微微出神,却是没将它再丢出去,球球眼观鼻,鼻观狐狸心,忐忑了片刻,滴溜小眼一转,甚有眼色的摇着尾巴,乖巧恭顺的任她折磨。
马蹄悠扬,繁荣喧嚣,起伏叫卖,欢声笑语,沐药儿自恍惚中回神,星眸微垂,捏着球球毛茸茸的雪色耳朵,惆怅呢喃:“你说,我若真的嫁给慕容墨月,可好?”
球球正心思满满,哀哀怨怨的在心中痛骂慕容墨月,自顾自陷在骂祖宗十八代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一时没注意她的话,沐药儿也不在意,长吁一声,身子放松靠下去,透过凉风浮起的窗幕,朝繁闹的大街看去。
“在天幕,女子十四岁便待字闺中,等待嫁娶,你如今已年芳十六,又是上官止的女儿,等大家慢慢熟悉你的存在,皇上为了显示对你的重视,必当亲自为你赐一门只高不低的婚事,所有皇子中,只二王慕容墨鸿,三王慕容墨觉和本王,尚未有正妃”
“你若不在我们三人中挑一个,依皇上的脾性,定当在其他四国选一皇子,送你去和亲,药儿,你聪慧机灵,应能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你若想报仇,嫁给本王,是你最好的选择!”
绕水楼阁,金顶雅殿,龙涎香袅,晴柔殿内,上官柔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不时朝殿外看去,担忧疑虑间,季嬷嬷匆匆喘气跑来,额间虚汗,步履慌张。
凉风乍起,看到来人,上官柔连忙迎了上去:“如何,可是进宫了?”
季嬷嬷拍着胸脯,大口喘了几口气,费力道:“娘娘,药儿小姐的马车,刚在宫门口停下,就被寿安宫的刍嬷嬷,携人给带走了”
上官柔一急,抬脚便朝外走:“不行,我得去看看,上次进宫,出了御书房,路上便被人跟踪,今日去了寿安宫,又不知生出什么事端,他们真当我上官柔是死的不成,我”
“哎呦,我的娘娘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莫要再说了”
季嬷嬷顾不得喘气,慌里慌张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精明的眸子朝四周望了一眼,方后怕的长吁了口气,将她拉到内殿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给她,柔劝道:“娘娘,你已经派人告知了药儿小姐,她既然来了,心中定有乾坤”
见她眼中仍有担忧不甘之忧虑,却渐渐平静下来,季嬷嬷轻叹道:“娘娘,奴婢虽只见过药儿小姐两次,但奴婢瞧着,咱们的药儿小姐,绝非池中之物,奴婢活了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她这般通体灵气聪慧的人”
端起茶盏吹了吹,递给她:“所以娘娘,您何不,试着相信她,奴婢相信,药儿小姐,定是娘娘的哥哥嫂子,送给将军府的福星,你瞧,这还没来几天,娘娘念叨多年的分家,便真的分了不是”
上官柔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压下焦虑,勉强一笑,惆怅开口:“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她,药儿这孩子,有哥哥的隐忍坚强,宁折不弯,亦有嫂嫂的蕙质兰心,潇洒随意,我该相信她的”
言此,忽而顿住,皱眉道:“听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将军府如此变故,只怕稍晚分家圣旨一下,会引百姓喧哗议论,彼时,定有不轨之人,趁此诬陷药儿不详,到时传的有模有样,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杏眸半眯,无意识搓了搓衣角,沉声道:“你寻几个可靠之人,暗中散播分家缘由,特别是,王丰恩将仇报,王氏借魂换命,二房痛下寒毒,三房害嫂血崩,聂蓉买凶杀人,姐妹陷害嫉妒,这几件事,一定要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季嬷嬷被她眼中的狠意疯狂吓了一跳,忙给她拍了两下后背顺顺气,轻劝道:“娘娘,这件事,闹得如此满城风雨,虽为老爷子和药儿小姐正了名,可同时,也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有利亦有害啊”
上官柔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古树参天,红墙黄瓦,幽幽的开口:“嬷嬷,你以为,如今,除了破釜沉舟,绝处逢生,将军府,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直到此时,上官柔恍若才真正明白了,当日,沐药儿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风声凄凄,古树参天,树影婆娑,寿安宫内,中殿云梁,珍珠帘幕,白玉石铺,檀香迎鼻绕,佛像当中放,里里外外,一派祥和安然,伟岸庄重的古朴气息。
沐药儿安静的站在殿内,目不斜视,专注望着脚面,默然不语,淡静疏离,太后依着贵妃榻,仔仔细细将她瞧了个遍,神色明灭不见底,半响,经身后刍嬷嬷提醒,方坐直了身子,两手甚无规律的转着佛珠,暗暗点头。
忽而,侧身朝宫外看了一眼,双目微转,韶光流逝,挥手将茶盏一推而下,发出刺耳破碎声,威严尽显,声音徒高:
“好个上官琉璃!见到哀家不下跪,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