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车子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李明和杨铸通过武力镇压抢过来两辆载重40顿的厢车后,一票子官兵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把车厢内填满石土。
然后尴尬的事情来了,由于车子实在太重,装满石土后,重量直接飙升到了50顿以上,轮胎深陷泥潭之下,连开都开不动,即便是动用了近六十名官兵,依旧没法把车子推下去。
最后李明干脆直接爬上了驾驶室,开着另一辆厢车撞了好几次,才把那辆装满石土的车子撞下了江。
为此,差点刹不住车的李明差点壮烈了。
在不远处咬着牙扛着机器的女记者看着从瘪了一半的驾驶舱里被拉下来的额头出血的李明,被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之余,也终于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只会耍花腔的。
不过这辆车沉下去的效果的确好,决堤的口子顿时又被堵住了一截,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截,但是总算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
8月7日,14:15分,
连坐都坐不稳的杨铸坐在冲锋艇上,焦急地盯着江面。
受到两辆沉车的启发,总指挥决定搜寻一切可以沉下的大型车辆和大型船只来堵住决口,为此,在表现亮眼的李明推荐下,口才不错,但体力耗尽的杨铸被当做废材一样丢了出来。
而在冲锋艇上,还坐着早已蓬头垢面的校花同学。
之所以把她也派了出来,除了是让她照顾一下一滩软泥的杨铸外,也是因为考虑到有时候女孩子出面,对方会更容易打消抵触心理。
“看,那里有一艘大船,好像是运煤船!”出发没多久,眼尖的万清猗就发现了一艘目标。
杨铸打起精神看过去,只见前方几百米处缓缓行驶着一艘七八十米长的铁驳船,而船身中央堆得老高的黑色物品,正清晰地昭示着它的身份——这是一艘专门行驶在江面的平底运煤船。
“喊话,靠上去!”杨铸立即给操控冲锋艇的武警战士下了指令。
5分钟后,杨铸和万清猗顺利地登上了铁驳船。
出乎杨铸和万清猗的意料,这个有些微胖的船主听到这艘船是打算征用过去沉江堵决口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
15点10分,行驶缓慢的铁驳船在船主的操控下,来到了决口处,然后在他微有不忍的眼神中,船身连带着上面的煤炭缓缓沉在缺口处。
看着决口处的水流出现明显的缓解,坝上的一众军民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
8月7日,15:40。
苦等已久的三万多名子弟兵抵达,看见那一身身绿色的军装,所有人都齐齐舒了一口气。
出乎李明的意料,林雄在知道李明自作主张地把车子拿去填江之后,并没有任何责骂,反而是立即通电给分散在各个避难营地的车辆,让他们装满物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坝。
………………
8月7日,16:37。
泉城汽水厂和肉联厂十多张大型车辆全部回归坝上。
经过半小时的紧张作业后,所有车辆在装满汽水和石土之后,由子弟兵的司机驾驶,直接往江面冲去,直到腾空即将入水的那一瞬间,司机才跳了出来,其中的凶险,委实让人动容。
嗯……也不是全部,当初那辆专门用于“撞车”的厢车,由于发动机被撞坏了,终究还是保留了下来。
有了这十多辆满负荷的大型车辆,决口处的水流已经缓解到一个相对适宜的流速,但由于之前投入了巨量的泥包、煤炭和矿石,决口处湍急的水流里夹带着无数的淤泥、矿渣、小石头,形成了所谓的“石料流”,极大地增加了人在水中站立的难度。
………………
8月7日,17:27。
在沉没了几艘征调过来的大船后,
为了进一步巩固成果,指挥部又沉了七八辆军车,至此,决口处水流已经勉强能让士兵立足。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子弟兵以船只为作业平台,将汽水厂早已准备好的钢筋栅栏,装满石块和煤炭后一排排地打入江底,然后飞速地抛块石、袋装碎石和一袋袋的稻谷、蚕豆,用以填充钢筋栅栏之间的缝隙,
一个小时后,石料流失被遏制了,堵水效果明显。
………………
8月8日。
随着更多的船只到来,在连续沉了7艘船之后,水流和石料流终于达到了人体所能接受的程度。
见到时机成熟,围堰行动正式开始。
无数子弟兵跳入依旧湍急凶猛的洪水中,手挽着手,凭着活生生的血肉为后面的战友构筑出一片相对平缓的作业空间。
而在一些地势较窄的地方,子弟兵们干脆抱着石头和沙袋硬生生地靠着自己的单薄身躯和洪水做着抵抗。
见到作业空间初步形成条件,另一批子弟兵则手持钢管,飞快地将他们钉在水里,然后一步步搭管、固定,最终形成新坝体的骨架。
看着这些子弟兵硬生生用一具具血肉之躯抵抗天威,一旁协助运输物资的杨铸到最后实在心绪难忍,一个头脑发热冲了下去,打算冲到水里面帮忙;结果刚一下水,便被冰冷的洪水冻得直打哆嗦,没走两步便感觉到小腿处那种类似于流沙的巨力袭来,顿时摔倒在水中,短短一秒就被冲开了五六米,要不是旁边的战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估计这本书就GAME OVER了。
………………
8月9日。
从昨天的围堰行动开始到今天,已经足足十多个小时。
在这十多个小时里,每一个人早已经筋疲力尽了,充作人墙的战士们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早就超过了正常人的极限,能坚持到现在,完全都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在咬牙硬撑;
而负责作业的子弟兵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即便已经变成了一个泥浆猴子,即便是饥寒交加,但他们依旧在争分夺秒地抢修堤坝。
杨铸和李明看着这群体力耗尽,连站都快站不住的士兵依旧死死地手挽着手,在烈日下顶着干裂开的嘴唇死撑;心中的难受劲简直难以言喻,干脆把志愿者组织起来,彼此间用绳子死死捆在一起,然后如同一串草绳鸡蛋似地提着馒头和矿泉水从作业区进入,从后面把一个个馒头掰开了喂到战士的嘴里,顺带给他们喂上两口水。
不过这次行动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一来是指挥部发话了,再次申明严禁志愿者涉险;
二来嘛,有些丢人,众人仅仅在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便实在站立不住了,那种仿佛在沼泽里行走的怪异感和吃力感,远远不是没接触过的人能想象的,况且虽然头上顶着炎炎烈日,但是水里却冰冷刺骨,就这一个小时里,就有三四个人腿肚子抽筋,更是连带着旁边人摔倒了七八次。
………………
8月10日。
杨铸带着海草怪、校花等人四处巡查。
短短两天,便有数十名子弟兵中暑,另有十多人脱水,他们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好他们。
看着那一地如同难民一般,坐着就昏睡过去的年轻面孔,杨铸走了上去,把一名战士手里吃到一半的馒头轻轻取了下来,小心地帮他放在身旁的塑料袋里。
杨铸叹了口气,里面有个小战士他还记得,当初要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自己就真的生死难料了,可是才短短几十个小时,这名小战士的模样就变了个大样,皮肤粗糙黝黑了许多不说,露出来的胳膊和背上的皮肤也出现了严重的脱皮现象;此外,脸蛋还消瘦了不少,两个颧骨高高地凸了起起来。
杨铸知道,这是长时间透支体力后,脸部皮下脂肪急剧消耗的表现;连最难瘦下来的脸颊都这样了,那么身上呢?杨铸有些不忍心想下去。
忽然,远处一阵急促的吹哨声传来。
听见哨声,
一地原本仿若昏迷过去的战士顿时齐刷刷地睁开双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挣扎起来,朝着哨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
8月12日,早晨
在无数人24小时的无缝作业下,围堰计划的进度很快,80米的大口子被逐渐缩小到了3米左右,工作进入到了合龙阶段。
不过合龙工作看起来只需要继续堵上剩余的3米口子就可以了,不过其难度系数呈直线上升——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在水压既定的情况下,口子越小,冲力越大。
看着合龙处的洪水冲得钢管和铁笼嘎嘎作响,摇摇晃晃,一旁的杨铸看的心惊胆战,这么急的水流,要是被倒下来的大铁笼压住,或者被冲到斜插的钢管上,那是要出人命的!
果不其然,在这么强的水流下,刚下水的第一批士兵被冲的东倒西歪,靠着人墙战术才勉为其难地立足,根本没法子正常作业。
看到合拢计划遇到了巨大困难,总指挥跟身边的政委商量了一下,然后狠狠把帽子摔下:“团领导带头下!”
于是,在场的团长、政委带头跳入江中,30多名营连干部也纷纷跳了下去,身前士卒地冲到最危险的地方,在3米宽的“龙口”处,无比艰辛地用身体挡住激流。一旁帮忙的船老大和他妻子见了吓得直跺脚,直接都快哭了出来。
虽然中间发生了很多杨铸不忍直视的画面,但无数官兵充分发挥了人多力量大的优势,硬生生在无比艰难的环境里,开始了最后的作业冲刺。
………………
8月12日,12:03。
在杨铸和海草怪等人捏着一把冷汗的注视下,最后一个钢筋结构搭建完毕,随着浇灌作业的完成,在后世被称为取得长江抗洪胜利的主要功臣之一,有着“千年一堵,人间奇迹”美誉的九江大坝抗洪战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在堵上缺口,坝上传来无数居民震天欢呼的一瞬间,杨铸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掏出脖子上当初抗洪指挥部为了以防万一颁发的小钢牌,摩挲着上面自己的姓名和血型,杨铸干巴巴地一笑:“果然个人的力量依旧还是藐小啊,杨铸啊杨铸,你前前后后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也不过是节约下三小时罢了……”
一旁的海草怪听的不是很清楚:“嗯?杨组长,你在说什么?”
杨铸笑了笑:“我是说,咱们该回去了,高兴么?”
听闻自己可以回去了,海草怪兴奋地点点头:“嗯!”
然后转过去,颇有些不舍和留恋地看了一眼那无数张青涩而喜悦的脸庞……
PS:因为一些原因,许多抗洪的细节只能一笔带过,大家见谅,有兴趣的可以在网上回顾一下当年的照片和视频。正值郑州遭遇千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之际,在此为郑州和河南人民祈福,愿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