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双奋力的奔跑在小道，路边的树枝划破了她的脸她也全然没有察觉，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追周正阳。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可能比平时训练的五公里还要远，但是她没有觉得一点累，脑海里已经完全成了一片空白，周边的景色也是千篇一律。

小道，树木，洪水。

阮双渐渐觉得肺里的空气已经被完完全全压榨完了，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她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见不到周正阳了。

终于在她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的时候，她看到了下游的平缓区。

可是这里就像一个湖一样，目所能及之处都是泥水，阮双一下迷茫了起来，她不知道该从哪救周正阳。

终于，身后有人声响动，她猛地转过身去，可是他们身背着的也就是救生圈，这对已经失去踪迹的周正阳起不到任何帮助。

在她站的快要发麻的时候，卫子铭也带着车队赶到了。

他们从车搬下救生艇，推下水，三个人坐在面开始搜寻，所有人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当消防员这么些年，不是没有见过洪水，也不是没有在水里救过人，只是这是他们第一次打捞自己人。

卫子铭在车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其他的救援部队，两个小时之后，其他的救援队伍也陆续到了这里。

搜寻一直持续到了晚，没有人愿意放弃。

晚，赵孟阳的电话如期而至，只是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没有人说话。

直到赵孟阳在那边喂了好几声之后，阮双才终于开口，

“赵队。”

“哎哎，是不是你们那边信号不太好啊，我在这边都没有声音。”

“可能吧。”

“怎么样啊，让兄弟们都报个数。”

搜寻了一天，有其他的救援队伍接手了他们的工作，他们此时都坐在这边休息，声音开的扬声，听到赵孟阳的话，队员开始缓缓报数。

“……十，十一，十二。”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随后赵孟阳的声音才响起来：“怎么……少了一个，我听着像是周正阳那小子没报数吧。”

听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卫子铭说：“今天救援，周正阳落水了，现在还在搜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孟阳才继续说：“好……找到了跟我打个电话。”

电话应声掐断。

赵孟阳站在窗前，看着手里的电话出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甘江英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赵，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甘江英嫁给赵孟阳也这么多年了，她以前也见过赵孟阳这个表情，只是那次，是他的战友牺牲。

赵孟阳没有接话，他感觉到自己眼睛忽然就湿了，甘江英也没有着急着继续问，她知道赵孟阳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终于赵孟阳有些哽咽的说，

“我们队丢了个小伙子……”

这一夜，几乎没有人睡，阮双靠在卫子铭身，眼睛是闭的，但是一点点响动她都会忽然惊醒，然后问卫子铭，

“是不是找到人了？”

只是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搜救那边传来消息，找到周正阳的遗体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一下砸蒙了，江边有一具盖着布的遗体，但是特勤的人没有人敢前去揭开。

阮双抹了一把眼泪，走前掀开了布，下面躺着的正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那个人，只是他现在不会再起来跟他们说笑了。

阮双捂着嘴蹲下低声哭了起来。

特勤因为周正阳的离去，提前结束了救援工作，他们得送周正阳回家。

常市消防有一个消防员牺牲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开了，在路他们看到常市的消防车，其他的救援队伍都纷纷向他们敬礼。

殡仪馆的车跟在消防车后面，阮双和卫子铭坐在第一辆车里，车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在即将离开洛省的时候，他们打开了警笛，路人听到警笛都纷纷侧目，随后他们就看到了后面跟着的殡仪车，所有人都静默着目送着这个车队的离去。

阮双和卫子铭忽然看到了前面的路口站在几个小孩子，他们举起手，稚嫩的行着少先队员礼。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回去的路程如此的长，明明是回家，他们却感觉到了悲痛和难受。

这场洪水他们失去了一个队友，更失去了一个兄弟。

阮双不知道如何和赵孟阳交代，她没能完整的将队伍带回去。

回到队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了坪里，低着头，有的人还用手揉着眼睛。赵孟阳看起来也像老了几岁一样，那张常年临危不乱的脸，也有了悲痛的表情。

周正阳的后事处理的很快，生前他和卫子铭说过，如果有一天牺牲了，他想要葬在黔城，因为那里才是他人生新起点的地方。

周正阳的家属也没有多说，在卫子铭说了这个事之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将周正阳带回到黔城。

洪水来的快退的也快，洛省又重新恢复了秩序，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一个月后。

卫子铭和阮双难得休假，他们决定会黔城看看，顺便去陵园看看周正阳。

刚到黔城一中队，早就听说他们要回来的华书亮出来接他们。

周正阳的事他也听说了，作为周正阳的老指导员，他也打算和卫子铭还有阮双一起去看看周正阳。

周正阳和当年11.3大火牺牲的二十名消防员葬在了一排，三人依次给每个墓碑放了一朵菊花之后，在周正阳的墓前停下。

华书亮先打破了沉默：“没想到，会是这小子走在咱们前头，我一直以为那么不怕死的，就你卫子铭一个。”

卫子铭看着墓碑笑得灿烂的黑白照片，缓缓说：“周正阳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普通人。”

阮双也想起，周正阳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是有任何灾难，他永远都冲在第一个，他还常说，自己来消防，就是想当英雄。

逆行在人民群众之中，周正阳从来没有愧对自己的身份和理想。

“他现在是英雄了。”阮双低声说。

风轻轻吹过陵园，像是在认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