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芮城的天难得放晴。
城门口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
一队拖着类似于酒水货物的商队被卡在一边,商队的头目是个彪形大汉,守城的士兵见他面色不善,便多仔细的检查一番。
“你这里边装的是什么?”身披轻甲的士兵指了指被厚重的灰布笼罩的坛子。
“军爷,这里都是一些家里酿的酒水,城内最有名的沈记酒楼是我们的老客户。您放心,都是良心酒坊。”
田蒙安把灰布掀开,用粗糙的手掌剐蹭了一下还带着黄泥的酒坛,证明是新货。
“我说前面是怎么回事?还走不走了!!”
后面的商队开始催促,今日被拦下的民众也不在少数,是新县令新颁发的命令。
每个入城的人,必须仔仔细细的检查无误。
并且晚上宵禁的制度更为严厉。
“走吧走吧。”穿着铠甲一站就是一天,那人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在催促下也就放田蒙安等人进了城。
纪明和沈三万在城门口附近的茶摊上等着,目光在穿梭如织的人流的细细打量。
一些外来者变多的,但却没有几个能顺利进城的。
见田蒙安出现在视野里,纪明拍拍沈三万的肩膀,肥肉颤动。
“走了。”
沈三万赶紧追上纪明。
“东西都带来了吧?”纪明走到商队跟前,随手扯开坛子口的封泥,里面细如白雪的小颗粒映入眼帘。
田蒙安让开身子,点了点头。
沈三万目光如炬,闻到了金钱的味道,但还没来得及看,纪明就又把灰布盖上了。
“三当家,这城里似乎也不太平啊。”
田蒙安往城门口的告示栏那边指了指,纪明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因为个头原因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栏上张贴的一张红色布告纸。
‘西城墙处惊现小孩涂鸦,挂以悬赏求线索,知情者可去衙门详谈。’
‘关于昨夜书生遇害之事,请大家不要恐慌,衙门正在追查凶手中。’
‘芮城和汾阴之间的商路暂且关闭。’
布告写的很简单,意思也简洁明了。
“这位小兄弟,看你的样貌应该不是我们芮城人士吧。”
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叫住纪明,看纪明的打扮和气场应该和那些江湖草莽没区别。
因为当山匪不重外表,纪明的脸上也长出了一茬胡子,与之前柔柔弱弱的样貌不成正比。
“没错,不知道这位老哥有何指教?”纪明没有否认,顺着男子的话问道。
那男子叹了口气,目光往看守布告栏的士兵那边瞅了瞅,把纪明拉到一边。
“你知道这布告栏为什么会单单设立在城门口吗?”
见那男子神神秘秘,纪明坦然道:“别处也有很多。”
“......”男子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娃子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吗?不开窍啊不开窍。
“布告栏在城内是有很多,但上面的告示却只有城门口才有。”
“这我倒是不知道,老哥可否直言不讳?”
纪明来了兴趣。
“那是因为城门口外来户经过的多啊!我见你对这悬赏有兴趣,我才提醒你。要真是小孩涂鸦的话那就简单了,你见过能在三四丈高的城墙中央画画的小孩吗?
去探查都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还有最近遇害的书生,也是邪门的很。
今早上在湖里捞上来一个穿着儒士服的尸体,都成干儿了!!”
纪明面色一沉,城内竟然不声不响的多出这么多灵异事件,本来他还以为在城内可以躲避九省寨里的妖魔呢。
结果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谢谢告知,一点心意还请收下。”纪明抱拳谢过那个男子,随手掷出几两碎银,够寻常人家用些日子了。
那男子顿时眉开眼笑。
田蒙安指使着手下把货物拉进有间医馆,看着四周清新简单的环境,不由得心生神往。
其实在这个世道,能不当山匪去刀口舔血,不打打杀杀,在城中不起眼的角落买间小院不也挺好。
无事便和三两好友把酒言欢,什么江湖恩怨都成笑谈。
“你若是喜欢这里便留下,我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寨里,身为三当家手底下没人怎么能行?”纪明看出田蒙安的心思,笑着把一壶酒抛进他的怀里,意欲不醉不归。
“俺田蒙安定然不会辜负三当家的情谊!”
如此,纪明便是真正的把田蒙安留下了。
以前他还拿不准,如果有一天谢槐要杀自己,田蒙安会帮谁。
毕竟九省寨里谢槐才是大当家。
可今天纪明的疑虑全部打消了,什么大当家三当家这些都是口头上的称呼,田蒙安心中认的老大,其实就是纪明。
“对了,寨里的情况怎么样了?”纪明问道。
田蒙安想了想回答道:“果真不如三当家所料,最近还真太平不少,山下村落里也没有吃人的案子发生,家畜则是一直丢失。”
“嗯,我知道了。不过就这么放任着也不是长久之计,等家畜吃完,等山中野兽被吃完,它们又会把目光转移到人身上。
只不过韩当家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对它们有一定震慑,代表着一些武者已经注意到了它们。为了避免被高手围剿,它们肯定会暂避风头。”
沈三万没有理会二人的叙旧,他迫不及待的拆开最里面的酒坛,白沙似的的精盐在他肥大的手掌里流淌。
“月心哥!这真是你做的?这么精细的盐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若是转手出去......大买卖啊!”
纪明笑了笑,以前这个胖子充其量叫自己一声明哥儿。
从来不叫表字。
“你敢贩卖私盐?不怕杀头?”纪明玩味的看了沈三万一眼。
谁知沈三万一脸无所谓道:“不光是我沈家,你就去城内看看那些有名的商贾之家,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
况且又不是我卖,自有渠道。”
崔文子在角落里狗狗祟祟,耳朵时不时的往纪明这边侧重。
一听到这几人要干票大的,彻底引起了他的注意。
“嘶,我说小兄弟私家酿酒大宋管的倒不是很严,但这盐巴可是妥妥的官营啊!你连朝廷的饭碗都敢抢?”
崔文子手里抱着一块牌匾,身上都是木屑,不知道在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崔先生这就是你的格局小了,我沈某人得批评你一下。别人贩卖私盐价格低廉,不仅抢了朝廷饭碗还容易吃死人。但我月心哥手里的细盐品质如何可都是经过验证的,既便宜又健康。
自从吃了这细盐炒的菜,我在去吃我们酒楼的,简直如同嚼蜡。”
纪明摆了摆手,这沈三万拍起马屁来没个完。
“制作细盐的方法我不能跟你说,并且每月只有这么一车,盈利的话我六你四。”
沈三万心中算了笔账,一口应下。但很快苦闷道:“细盐好是好,但就是太费粗盐了。纵使是我有关系,但也难买很多。所以得请月心哥你去和完颜王爷以及段县令说一声。”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给我找个信得过的帮工就成,只有我和田蒙安人手不够。”
纪明说道。
崔文子眉头一挑,嬉皮笑脸道:“小兄弟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不还有俺老崔呢么?你放心,我这人从小嘴巴就严。
并且吃苦耐劳,以前村里生产队的驴累了,都是我替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