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
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望去,一片静谧的山峦像是巨兽般匍匐在地。
风冷冷的刮着,死死的剐着人的脸,似乎想要把人的皮给割下来。
阳光早就把世界抛给地狱,只剩下满地的阴寒。
少年耷拉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得意的向人展示鲜血淋漓的伤口。
狭窄的老山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脚步声,山顶上的众人,如临大敌。
“第七夜了,他到底在等谁?”
燃烧着的火把映照着村民冷漠褶皱的面容,余小川衣衫破损,托着由血凝冰的身躯,被粗重的锁链捆在十字架上。
在他的意识像是风中的残烛,在熄灭前,一个个面色铁青的纸扎人,带着喜庆的瓜皮帽,抬着一顶由鲜血侵染的婚轿,从小路上走到了山顶。
轿子里走出的女孩一身的凤冠霞帔,被锁链禁锢的双脚缓缓迈开,从容不迫的像是在迎故人归。
当晚所有参与这场荒谬的祭祖行为的村民,全都离奇的在家中上了吊。
......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想起来?”余小川双手痛苦的抱着头,外面依旧是风雨大作的诡夜。
杨梦言把长刀横放在胸前,脚边是已经是尸首分离的阿姆。
“一直活在虚幻的世界里,充当自己的活死人主角,真的好吗?”杨梦言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历经了十几年的岁月。
从小便存在于洛梨的脑海里,洛梨所有的出格举动,皆是因为杨梦言的干扰。
洛梨能忍受村民的恶意,但杨梦言可忍不了。
不过,鬼蜮终究是鬼蜮,她以洛梨的身份所经历的,不过是早就被人拟定好的剧本。
幸好在泗水桥坍塌的时候,杨梦言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不然她真有可能淹死在鬼蜮里。
余小川是一个本该死亡,却没有死亡的人。
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算是半个活人的存在。
“你不是她,你走吧......”余小川看着杨梦言熟悉的面孔,无神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抱着阿姆血淋淋的头颅,小声的呢喃着什么。
谎言还未撞破时,余小川被洛梨控制在所难免,可如今鬼话连篇被杨梦言告知后,余小川也回忆起了往日的一切。
可为什么他仍不愿意走。
咔嚓!
天空中响起一道炸雷,把余小川的面容映的惨白,在窗户纸上,突然出现一道影子。
清晰异常,像是被涂黑的婚嫁。
“洛梨姐...来了......”余小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心中既是久违又是可怖。
全村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个。
而这几十口人命,竟然都是生前连杀鸡都不忍的洛梨做的。
“来的正好!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杨梦言如临大敌,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整个人如坠冰窟。
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的感觉,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哐当——
杨梦言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窗户,破空声响起,窗户被砸拦。
萧条的院落里,漆黑的人影在一圈圈的转动那座枯井,辘轳声一下下的响起,恐怖的音节敲击在心头。
“洛梨姐!求你放过她吧!不要在杀人了!”
余小川先一步冲出去,小跑几步都踉踉跄跄,整个人跌倒在井边,伸出手死死的拽着那大红嫁衣的衣角。
一双干枯如枯木的手掌攀上余小川满是泪痕的脸,沙哑的声音道:“小川,你看看你,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的身体竟然衰败到了这种程度。”
“我不要什么阳寿,我也不想这么活下去了。要怎么做你才肯罢手?你若是寂寞,那我下去陪你。”
余小川带有温度的手掌覆盖到洛梨那双枯萎的手背上,却被大力狠狠地扫开:“回...回不去了......”
洛梨的声音变了,之前声音虽然沙哑,但好歹还能听出是女声,哪怕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呻吟。
可刚才居然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带着漠然。
“洛梨你......”
“走开!废话少说,看刀!”
就当余小川要死在洛梨如同枯木的爪下时,杨梦言一个虎步上前,手中的长刀猛地掷出。
稳稳的砸在了洛梨的后脑,巨大的力道把她硬生生的砸了出去。
紧接着杨梦言又单手抓住余小川的后脖颈,狠狠地把他往后一甩。
自己足下发力,身躯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直直的落到洛梨头顶上方,膝盖顺势向下一砸。
直接把洛梨的脑袋嵌进了腹腔,同时把扎在她身上的长刀拔出,一手全力爆发的破风八刀发动。
凌厉的刀浪一茬接着一茬,犹如暴风雨的前夜,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砰砰砰!
连贯的爆炸声响起,最后洛梨身躯被打爆,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张惟妙惟肖的平面画卷而已。
“画皮?”杨梦言冷哼一声,秀丽的眉目发出冷冽的光芒,手下的刀锋一转,炽烈的刀气扫到画皮之上。
它如点燃的棉絮一般蜷缩,毁灭。
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但都不是洛梨的声音。
杨梦言在村落里奔袭,所过之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袭白绫。
人视线捕捉不到的阴影处,仿佛站着一个个鲜活的人影,他们被囚禁在最为阴暗的角落,一辈子都无法超生。
路上,杨梦言已经麻木了,她开始分不清那些是现实,那些是虚幻。
自己从泗水河里死里逃生,在遇到余小川,不正是宣誓着她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可为什么那座高墙始终距离自己那么远,无论奔跑多久,依旧无法登临外面的世界。
透过红漆大门的缝隙,远处的河面水涨船高,笼罩着一大片的乌云。
那条通向地狱深处的河流,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静静地流淌着,像是无尽的黑暗中最深的一点。
散发着能杀死人的悲伤。
扑哧哧——
杨梦言疲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张画皮了,但她快要死了。
一个人无法对抗这么多的鬼物。
在她杀死自己面前最后一个画皮人时,浑身浴血的半跪在地上,手中已经卷刃的长刀深深的扎入地面。
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地来到她的身前,还未抬头时,杨梦言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弥留之际,她只来的及看到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马上就步入祸乱级别的鬼物,哪里是我这个小捕快能敌得过的,如果他在身边,那就好了。
是他的话,一定行的。”
波涛汹涌的河岸边上,杨梦言被铁链捆在十字架上,铁钩穿透了她的锁骨和脚掌,殷红的血液流过她白皙的身躯。
最后滴落在脚边,盛开了朵朵的彼岸之花。
天黑黑的,不见五指,没有温度,连星星也没有。
无数的鬼魅在耳边低垂,杨梦言的黑发被染的酒红,此刻的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祈祷。
可是,她连信仰都没有,何谈神明救赎。
轰隆隆——
在黑暗中,灰尘或是其他东西,没有人可以看到。可若是有一盏灯,你可以看到有那么多的灰尘。
魁梧的将军驰骋着战马,手上高高扬起的大刀,面对如潮水一般的鬼魅。
背后扛着的血色大旗上空荡一片,空有鲜血侵染,如果来者没有信仰,那么杨梦言便想替他在战旗上书写自己从未给过别人的忠诚。
纪明狰狞的面孔尽力的嘶吼着,人在绝境的时候总是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依然活着。
“洛梨!给我滚出来!!”
闷雷般的声音在河对岸响起,纪明发现了如受伤的幼兽般孤立无援的杨梦言,顿时杀意凌天。
轰!
战马声嘶,纪明毫不犹豫的策马狂奔,一路上不知道顶飞了多少浮尸。
系统提示不绝于耳,纪明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魑魅魍魉和河中浮尸,他只知道,无论在派多少虾兵蟹将,自己都不可能力竭。
所谓七煞,便是如此。
以杀止杀,人生如棋,吾为兵卒,前行虽慢,可曾见我后退一步?!
“杀杀杀!!”
泣血讴歌,纪明如同魔猿坠地,庞大的气血浮动在表皮,根根拧起的大筋如同黑色的锁链。
暗红色的煞气附着在他周遭,他是横练武者,更是掌握神鬼都惧怕三分的沙场武学,七煞功。
他是恶人,更是狠人。
“呜呜呜......”
“嘻嘻嘻......”
周围的雾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纪明笼罩,他的耳边突然传来隐约的男女娇笑声,和阵阵的哭丧低泣。
纪明没有动作,直直的立在原地,眼睛微眯,浑身肌肉紧绷,右手不动声色的握住刀柄,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弦的大弓。
呼呼呼——
不知道从何处刮来一阵妖风。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
“娣见娣见娣见娣见心慌慌......”
【宿主:纪明】
【武学:
外功
五虎断门刀——融会贯通(下一境界提升所需三百点灵能)
破月衔空——融会贯通(下一级境界提升所需三百点灵能)
铁布衫——登堂入室(可提升)
内功
青松诀——融会贯通(下一级境界提升所需三百点灵能)
七煞功——略有小成(可提升)】
【所属势力:九省寨】
【声望:恶名在外】
【灵能:三百四十八点】
以纪明现在的体魄,本就体如烘炉,现在获得七煞功更是周身气血盈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而且那种上头的暴虐感,简直让纪明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但此刻他突然感觉透人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已经无意识的迈上了桥。
“既然如此,那就比一比,是你的鬼蜮技高一筹,还是我五虎刀意更为高深了!”
纪明心中发狠,正好攒了三百多点灵能,如今一次性的全部砸在了五虎断门刀上。
这种靠灵能推演和靠着气血提升是不同的,是没有任何隐患,无损耗的提升!
顿时,纪明的身上升腾出一股非同凡响的气势。
这股气势凝聚到一起,变得极为锋利,仿佛一柄柄缩小般的五虎刀在周身暴旋劈砍,发出极为摄人的破空声。
原本略有小成的七煞功气团盘踞在纪明的后腰两处,沿着几根奇异的经脉流动走向,形成两道赤红的血线。
蔓延到双臂,同时气血上头,一个血色的‘川’字出现在纪明眉心。
长刀包括周遭的空气都在嗡鸣,灵能点如流水一般堆积在五虎断门刀上。
终于融会贯通的五虎刀变成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同时在纪明的脑海里,还多出了一道五虎刀意。
他感觉自己和五虎刀仿佛共鸣了一般,原本那些缺失的刀招竟然也自己补全,之前许多晦涩不明的空白处,也都豁然开朗。
一群披麻戴孝的男人出现在桥头,都用宽大的蓑笠遮掩住身影面部,头颅低垂,发出阵阵的低泣。
为首的男人坐在黑色的玄棺上,漆黑而空洞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桥中间的纪明,足有婴儿手臂长的黑色指甲,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在纪明的身后又出现了一帮抬轿送喜的女人。
她们脸上的笑容僵硬,嘴角的腮红鲜红,脸上涂满了惨白的胭脂。
红色轿子里面传来阵阵的调子,时高时低,诡异万分。
“找死!!”
轰隆隆——
体内的烘炉运转,纪明体表逸出来的气血像是喷发的火山。
只有喷发的火山,才能配的上七煞功的炙热爆裂和野蛮。
这不是正大光明的阳属性功法,反而血腥味儿十足,它的出世便代表着杀戮和战争。
“红白冲煞,真没想到这种东西会被自己遇到。”纪明森然扭头,面部的大筋和肌肉如同小老鼠一般窜动,扭曲如恶鬼。
“不过你为什么要唱这种调子啊!!杀了我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还要我死后当什么鬼新郎?!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老子没兴趣!!
我他妈打死你!!!”
轰——
纪明如炮弹般跃出,巨大的力道从脚下迸发,整座桥都在摇摇欲坠。
体内旺盛到骇人的气血如同奔腾的大江大河,似一头苏醒的洪荒猛兽,愤怒狰狞。
五虎刀两刀斩出,庞大的杀意从天而临。
连绵不绝的赤色刀芒如匹练。
“一啸风声!”
吼——
耀眼的赤色刀芒夹杂着凌厉的煞气,化为一头奔腾的猛虎真意,在桥头狂奔,冲杀到红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