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他不可能爆发出那种级别的速度,一定是依靠了极为特别的言灵。”
康斯坦丁十分笃定。
罗隐明白他的根据。李雾月这招如果没什么限制,龙王内战也不用打了,康斯坦丁这种小脆皮必死无疑。
“但时间静止只是人类的想象吧,这种能力在逻辑上是自相矛盾的。”
诺诺吐槽道。时停这种能力,很难不让人想到那个埃及金发美人。
“不,其实是有可能的。对龙类来说,世界是精神与物质二元的,二者相互干涉,相互依存。”
罗隐瞅了康斯坦丁一眼。听龙王用第三人称描述龙类,怎么听怎么怪。
“最确实的证据,就是尼伯龙根的存在,精神领域干涉下形成的物质世界之影。
时间零的作用机理是言灵学的著名谜团。从元素运动的现象看,它主要影响的是风元素的运行。
但即使风元素能完全消除空气阻力,使用者也不可能瞬间获得原先几十倍的速度,那样的加速度足以把任何生命体压成渣滓。
有个比较有趣的理论是,言灵的领域类似于一个微型尼伯龙根,它在释放者和现实世界之间形成了一层隔膜。
在时间流动的长河中,时间零领域像是河流中夹杂的小气泡,在风元素的推动下在水流的缝隙中飞快前进。”
“这种说法也太唯心了。”
罗隐摊摊手,没有回应诺诺的评价。
他不久前才刚刚被人用标准普通话撤销过言灵,所以罗隐如今能轻松接纳各种离谱的猜测。
“那么假设,时间确实处于静止,而李雾月在自己的小气泡中。那么,他在冰冻的河流中的确会举步维艰,这能解释李雾月为什么动作吃力。
由时间零向上进阶,完全有可能获得这种能力。”
罗隐看向康斯坦丁,龙王回了他一个口型,王域。
这是初代种生来具有的纯粹精神领域,除非主动关闭,只有当他们严重受创或权能受损时才会崩溃。
任何言灵在王域中都会被大幅削弱,只能起到干扰和辅助的功能。所以诺顿才会铸造七宗罪,刀剑比言灵核平更好用。
而且,1900年时李雾月应该没躲过梅涅克·卡塞尔的自爆,此前也没能在天谴轰击下全身而退。
这种疑似“时间静止”的能力,必然存在不少限制。
罗隐记录下一些要点。除了这个未知的言灵,他更疑惑的,是李雾月为什么要停止战斗。
李雾月不是少年漫里放狠话送经验的反派,大费周章只为折磨刺激一下主角的成长光环。
“诺玛,调出李雾月的伤情分析看看。”
诺玛认为,在李雾月离开时,他最多称得上轻伤。
主要伤势来自审判,高温灼烧,和昂热的那把折刀,但没有一处严重影响身体机能的。
在诺玛的分析结果中,李雾月展现出的身体能力也十分稳定。排除言灵影响。他的速度,力量,反应力只有极小的波动变化。
康斯坦丁朝罗隐比了个中指,这家伙看他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体能是康斯坦丁的短板,罗隐一开始怀疑风王可能同样存在这方面的缺陷,但数据否定了这一猜测。
李雾月从进攻执行部,到飞离卡塞尔,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诺玛已经收集了他各个方面的数据。
其次怀疑的,则是自愈能力。但比照数据后,罗隐发现李雾月的自愈力虽不如芬里厄,但还略强于小脆皮康斯坦丁。
难不成真是一时手软?或者,李雾月有表面上看不出的严重内伤,再打下去必死无疑?
罗隐胡思乱想。李雾月为什么会离开,这很可能是关键。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伪白王变身,每次只能变一小段时间。不会吧......
“你说,他会不会是,只能爆发这么一小会?”
康斯坦丁闻言愣了一下,眼中发出一丝光芒。
观看李雾月入侵的过程后,说实在的,康斯坦丁相当受挫。风王展现出的实力太过强悍,比全副武装的他还要强上一截。
如果风王孵化出巨大龙躯,并取得顶尖的武器,简直没法打。龙王和龙王之间的差距,比龙和蜥蜴还大。
但冷静细想,只要李雾月不是完整的天空君主,他身上也一定存在某种缺陷。
至尊尼德霍格坑他们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有漏网之龙。
如果只看到李雾月的强大,说不定正中他的下怀。
李雾月暴露出的这些堪称恐怖的数据,也可能正在他的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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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龙英雄齐格弗里德的佩剑,有神怒宝剑之称的格拉墨。别伤感了,成年人总要学会和心爱的东西说再见。”
罗隐将沾染着暗红血迹的漆黑大剑递给面瘫。那把楚子航父亲留给他的御神刀,显然不是为了初代种级别的战斗铸造的。
李雾月伤到的是鳞片和指甲,而村雨报废的是生命。
村雨是把很奇怪的刀,在系统探测中不明等级,现实中也无法追寻到这把刀的铸造者。
关于这把刀的记录,只有《南总里见八犬传》,江户时代关于武士传说的长篇巨著。简单来说,就是只在小说里出现过。
但如今,这把刀身上的秘密,只能随着它自己埋葬了。
以楚子航死硬的性格,他很可能会拜托装备部批量制造一打一模一样的合金刀,不过那种东西实在无法跟上他的节奏。
那条次代种风龙弗里德里希爆了两件金色传说的炼金武器,格拉墨和雷瓦汀。可惜苏茜的剑御领域无法操纵,有天丛云的罗隐也不需要,只能观摩学习一下技术。
楚子航尝试挥动了一下格拉墨,这把剑至少有村雨五倍重。挥舞时,剑身好像寄宿着沉重的宿命感。
按照玄学的说法,楚子航这种人天生命硬,日常在氪命,重伤,濒死的雷区里反复横跳,但绝不会真的被一刀带走。
这种不详之剑,应该也克不死他。
面瘫倒没想太多,病房里也不方便尝试格拉墨自带的剧毒和诅咒火焰。他单纯觉得,这把剑用来施展砍树刀法好像挺合适的。
这种直刃大剑虽然是剑的形制,但用法上更接近于刀,甚至是重锤和斧子。
罗隐瞄着村雨残缺刀身上沁出的水珠,有点怀疑那是这把刀流下的泪水。
“爆血的事,我估计过几天才会引爆开来。校长和芬格尔同时暴露是件好事,目标太大太多,发难者在口诛笔伐前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总之,不承认,不解释,不表态。我们尽量内部多方面达成共识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楚子航点点头。用惯了两种血统提升技术后,他都快觉得这是常态了。
但在大环境中,连贝奥武夫家族这种服用龙血结晶的荣耀家族,都时常被人暗中戳脊梁骨。
解决这种事不是他的特长,罗隐和芬格尔比较熟练。
“恺撒,他怎么样了?”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他好好的,但又不是那么好。”
罗隐的表情,带着七分惆怅和三分无语。
......
“虽然夜晚为爱情而降临
很快的,很快又是白昼,
但是在这月光的世界
我们已不再一起漫游......”
楚子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走进病房后,发现恺撒正捧着一本诗集,感情充沛地读着。
病床边上,是想一刀插死自己的诺诺。
“之前读的几首诗,我最钟意的还是里尔克的《秋日》。‘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道上徘徊,落叶纷飞。’
至深的孤独感莫过于此,用美好的词汇,组合出深重孤独的意境。让我有点联想到中国的词,比如‘我是人间惆怅客’,还有‘昨夜西风凋碧树’.......”
路明非号自动吐槽机目前已经停机了。他已经放弃了吐槽事业,只希望老天能让那个风骚意大利人早点回来。
楚子航呆在门口,忘记了迈动步子。
恺撒靠在白色病床的窗边,脸色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苍白,身形都消瘦了一些。
阳光打在他散乱的金发上,微微照亮恺撒忧郁如海的蓝色眼瞳,以及他手上纯白的诗集。
这副场景让楚子航产生了无端的联想,但他说不清楚那感觉。
“陈雯雯,是陈雯雯啊!”
路明非捂着脸吐槽道。此刻的恺撒,正如他在仕兰中学初见陈雯雯的时刻。只不过陈雯雯捧着的是一本《情人》,而不是《现代诗精选》。
“恺撒,你平时还读中国古诗词吗?”
喂,面瘫师兄你完全关注错重点了,偏了1080度啊混蛋!
“你......哦,楚子航,我还记得。”
恺撒稍稍皱眉,随即朝自己的狮心会宿敌露出春风般的微笑。
“我正好想到呢,校内学生组织像之前那样彼此关系紧张,实在不应该。等和平后,我们组织一场大型联谊吧,联络感情。
其实合并起来也可以,叫学心会,狮生会,听起来也过得去。”
“求你了,恺撒,别说了。你像个假人。”
诺诺感觉自己的三观也随着恺撒一起在崩碎。
“什么是假呢?跟随自己的心,所行即是所想,不再逃避自己真实的内心,正视自己怯弱的一面......”
楚子航的面瘫症状,眼看就有治愈的迹象。
“这,这什么情况?!”
“你知道生命胶囊的,我给你也寄了一份。”
楚子航点点头。
“这东西的效果,我是经过多次临床实验的。但脑部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效。
现在看来,还是生效了的。恺撒撞击地面的那一下,脊椎有两节断裂,脑损伤极其严重,本来会成为植物人。
但他20小时不到就醒来了,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但出现了一些小......不太小的问题。”
楚子航:?
“有一些不轻不重的失忆症状,以及感知的钝化,这个都在说明书上写了,没办法的事。
但恺撒好像,貌似,大概被摔出了隐藏的人格。”
“隐藏人格?”
恺撒的心里,住着一个陈雯雯???
“其实,恺撒·加图索,是个兼职小说家。《Dragon Raja》你可以读读看,文字相当细腻,情感充沛,尤其擅长感情和细节描写。
那本小说的主角好像是以你为原型来着。
总之,如果恺撒没有加图索家族的影响,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他很可能不是个领袖,而是个感情细腻的文青小说家。”
楚子航靠在墙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相比之下,罗隐接受起来就要快得多。熟悉楚子航后,就会发现冷面刀男是个暖心死八婆。
那么,隐藏面的恺撒是个文青,也没什么好奇怪......个锤子!
罗隐短短两天,已经接到七八十个来自庞贝的威胁电话。
内容大概是不治好我儿子,就准备好接受天谴的制裁。庞贝希望儿子自由,但他妈的绝不是现在这种跑错道的自由。
极短时间里,加图索家权力者们的心路历程就像坐过山车。
1月20日凌晨,看到可以直接进火葬场的恺撒,整个家族开始大乱。
当天深夜,恺撒在医学奇迹作用下苏醒,加图索家陷入沸腾。一批老人将恺撒神化,差不多能与被钉十字架的那位比肩,是天降救世主,一点不清楚是谁引发的医学奇迹。
而现在,加图索家内部又是另一番有趣的景象了。将家族交给现在的恺撒,基本等同于让加图索转行干慈善,还不如交给考不上美术学院的学生。
但不管庞贝怎么胡搅蛮缠威逼利诱,罗隐反复就一句话,“他至少还活着。”
走廊上,楚子航又看到了一个“死人”。他的导师,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
他坐在崭新的钛合金轮椅上,但衣服的右侧袖管,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教授,您?”
他的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上,后天就是合办的葬礼。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施耐德露出吓人的笑容,甩甩空空的袖管。
“本来就很难看,再难看一点也无所谓了。”
他的血统被海洋与水之王的龙血污染过。这和爆血不同,一旦公之于众,施耐德会在严密监视下度过余下的人生。
施耐德可以接受死亡,但他绝不会接受那样的结局。所以,他成了阵亡者。
撒玛利亚在这个过程中,提供了小小的帮助。
“我们商讨后,决定集中资源推动你上位。”
罗隐认真地说道。
“楚子航,尽全力成为执行部副部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