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往前一蹦,摆开了架势,竟然将花恺练习的那套身法完完整整地练了出来,而且与张德顺练给他看的完全不一样。
动作明明都是一样,但是看起来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老道练的,是活的。
张德顺给他说过的十六字,“伸缩开合,闪展俯仰,拧转翻挫,冲撞挤靠”注1,在老道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两手伸缩,前后不定,你追我逐,如同飞鸟翔空,灵动迅疾双脚闪转腾挪,如灵猫跳跃,轻灵巧敏腰腿翻转,进退拧身,如蛇行狸翻,柔若无骨、飘忽不定肩背齐动,如虎扑熊靠,势大威猛
肩背手肘,腰腹胯腿,全身无一处不动,无一处不活,好像身化万灵。
直到老道立定收势,花恺还沉浸在那种灵动生机之中。
老道一脸得意道:“怎么样?说你练得又丑又笨没说错吧?”
花恺才惊醒,看向老道的眼神就变了。
不过想到这死老头的无赖本质,花恺依旧对他产生不了半点景仰的情绪,嘴上自然也不肯示弱。
“哼,小爷那是初学乍练,要让我练到你老头这年纪,指不定比你强多少。还有,练个功还练得这么花里胡哨,我说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还这么骚,你要不要点脸?”
“嘿你个臭小子!”
看老道气得吹胡子瞪眼,气都有点喘不匀,花恺总算舒心了。
斜着眼道:“行了,不要废话,快点教我,还想不想喝酒了?”
“呼!呼!”
老道猛喘着气,想翻脸吧,一想到美酒,又不大舍得。
吹着胡子瞪着眼,没好气道:“哼,以你小子的资质,跟你说太多也白废,道爷就先指点指点你一个劲字,收纳精神,仔细感受!”
说话间,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电闪一般探出,扣住花恺颈背脊住,猛地一抖。
花恺只觉颈后一紧,全身动弹不得,老道那一抖,让他如遭电击,一股奇异的触感,瞬间从颈后,延着筋骨血肉,如同电流水波一般,遍传全身。
手脚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像是波浪一般震颤传动,一声声雷鸣虎啸般的响动从体内传来,就连衣物上的粉尘也被震开,在周身扬起一阵轻烟薄雾。
然后就觉得全身松爽,比做了次马杀鸡都要爽。
说来话长,其实不运短短一瞬间,奇异的体验眨眼即逝。
“这便是劲,记住了没有?”
老道仰着脸,一副我很吊的样子。
花恺并不能明白老道这一手究竟有多难,也没空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沉浸在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中。
老道见状一笑,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嘴上自顾说道:“说你练得丑,可不是老道耍弄你,你可知自己为何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如此艰难?你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初学乍练?熟能生巧是不错,但如果你只会用蠢力,不会用劲,便是练一辈子,你也登不得堂奥。何谓劲?劲由心生,发于筋骨,动如弓弦,起似雷霆,绵若流水,周身不绝。”
“记住刚才的感觉,小子,慢慢悟吧。”
说着老道直接躺回巨石上,抱着酒葫芦美滋滋地啜着,也不再管花恺。
花恺愣在原地发着呆,努力地回想着刚才的感觉。
他很幸运,哪怕他不能理解老道是怎么做到这些,但也明白这一点。
有些东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比如“气”,没有过概念的他虽然并不知道,常人练武,哪怕有人指点,不要说练气,哪怕是感觉到气也是千难万难,气感这个门槛,不知道让多少习武之人蹉跎一生都踏不进。远的不说,就说张德顺,练了十几年仅仅不过是初入门槛。
但他修炼过三宝符,知道这不容易。如果不是有行气符,也许他一辈子也感觉不到,更别说控制。老道所说的“劲”,应该也是类似的东西。
这是力的一种,却应该区别于力。
掌控“气”,是因为有三宝符,他只要一遍一遍地画符,就能感受到,并且慢慢掌控,这是种笨功夫。
而这次可没有符给他画,虽然老道让他直观地感受到了“劲”,可他不是什么绝世天才,“看”一次就能完全领悟。
不过,花恺可以取巧。
他想照着记忆中的感觉复制出刚才的一幕,越想越觉得老道那随手一抖很神奇,心下也猜测像老道这手本事应该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但是,他和别人不一样。
这种时候,他每日不缀地画三宝符的成果就显出来。虽然外在的进步几乎看不到,可内在的基础却是扎实无比。
他对于自身精、气、神三者的控制早就纯熟自如,换种明白直观的说法,就是他对自己身体,无论内外,血液、筋骨、脏腑、经脉、穴窍,甚至血气、精神,无一不是搬运自如。
无法像老道一样,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复制,一遍遍复制,他就不信复制个千百遍,还学不会。
他闭目凝神,控制着体内血液,随着他的心神意志,血液开始急速奔流,渐渐如同煮沸的水,翻滚涌动,血气喷发,集中在颈后脊骨。
筋肉蠕动,血气催发下,脊骨也开始震动。
他开始慢慢调节,让震动的频率朝着记忆中的感觉靠近。
心神集中下,花恺已经没有余力去注意别的。
巨石上的老道抱着酒葫芦,往嘴里灌酒的动作陡然一停,浑浊的双眼陡然一亮,就好像古井中的明月,幽深澄澈、明净高远,一闪即逝,又恢复浑浊。
老道用眼角余光扫了花恺一下,心里已经是惊疑不已。
嘶,这小子,还以为他只是天生百脉具通的璞玉,没想到已经是九窍玲珑的绝世宝玉。明明没练过武,他怎么做到的血气自生、筋骨齐鸣?还讲不讲道理?怪胎,怪胎。
哪怕老道已经是当世少有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世间会有花恺这样的异数,会有三宝符这样神异的存在。
“嗯?”
老道正暗骂着花恺的变态,忽然脸色一顿,露出几分疑惑,接着眼珠微转,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而这时,花恺正心神沉浸,一缕熟悉的隐隐波动终于出现,心中一喜,一个惶急的声音却在这时忽然传来。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