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轮圆月嵌入天幕,荡漾着银色的光辉,与陆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星星失去了痕迹,只余下一片洁净毫无杂质的泼墨蓝布。
赫染只身一人去城内商铺购买材料。
“这位同学,看看需要点什么?我们一会就要关门了。”店老板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见有人进来便迎了上去。他看到赫染觉得有点眼熟。
“关门?”赫染拣起一枚轻巧的晶莹剔透的碎矿石,端详了两下又放回去,“这么早吗,平时不是宵禁点才关的吗?”
老板的笑容有些无奈,“我们也没办法,这是城主的规定,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城主夫人的祭日,城中所有人必须回避,包括你们学院的人。”
闻言,赫染感到诧异,不禁询问:“为什么?他祭奠他的妻子,和改宵禁时间有什么关系吗?”
老板解释道:“流离城的建立也才刚过百年,城主夫人的逝世和建造流离城息息相关。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城主夫人,就不会有现在的流离城。所以,大家心里都是默许的,算是对城主夫人的尊重和默哀吧。”
“原来是这样。”
老板经过她,走到店铺外收起了放在外面的摆件,一边来回走,一边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同学你快回去吧,待会过了点还留在外面,被看见可就不太好了。我这也要收拾收拾关门了。”
“嗯,好吧。”赫染随意挑了一些材料,结完账便离开了。
果然如商铺老板所说,广场上来往的人渐渐减少,小贩们默契地收了摊,带着东西回家。
她出来的次数不多,但每回广场和集市聚集的人群数不胜数,倒是难得看见这样冷清的一幕。
街道上人烟稀少,寥寥无几的路人也是提着东西匆忙走过,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般,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城门早已封闭,时钟庄严地敲响了一下又一下,钟声响彻整座城池,莫名透出一种紧张肃穆的气息。
赫染还未回到学院。
她走在半路上,无意间发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她。
原以为也是学院的学生,然后她换了一条路走,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流离城内,街道的岔路口很多,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赫染绕了好几条巷子,身后人依旧紧紧跟随,她稍微走远点,没过多久又被追上。
甩不掉,那只能动手解决了。
赫染站在一家紧闭的店铺前,透过一面小镜子反光看到背后那一身黑衣被宽帽遮盖了整张脸的人,眸光渐冷,手指微微一动。
她忽然转身朝众多巷子其中一条跑去,那人见装不下去了,不再掩饰直接追了过去。
赫染跑到一条死胡同停了下来,她面前被一道高耸的泥墙拦住了去路。
这条半封闭的小道里没有灯,凭借着月光的笼罩,赫染看着那人一步步逼近她。
“跟了这么久,挺没意思的,你要不跟我说说,是想劫财还是劫色,或者——”她拖长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那双蓝眸随之危险地眯起,“劫命?”
那人没说话,似在迟疑些什么,身形恍然一动,下一秒竟然直接朝她冲了上来。
凛冽寒光划过,赫染看到他手心翻出了一把利刃,直逼她的喉咙。
她以意念迅速凝出冰刃,挡在自己的身前,金属砍在坚冰上的强烈撞击声传来,黑衣人的刀生生斩断了她幻化出来的冰刃!
赫染连忙躲开那致命的一击,手里动作却是没停,寒冰凝结的速度很快,爬过地面蔓延至那人的脚底,然后开始向上攀爬。
黑衣人回过神来,目标再次转向她,身体一时之间却无法动弹,他低头看了看,突然顿住。
当赫染看见他脚下火苗窜起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妙了。
趁着对方破冰,她赶紧逃!
“见鬼!”她狠狠骂了一句,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脚下一刻也不曾停歇,跑出巷子,空荡荡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屋门紧闭,她无法隐藏,只能又绕过一个接着一个的街道,每过一个街道,施法用冰把路口封住,给她多争取点逃跑的时间。
她知道,那人比她强过不止一星半点,正面对抗她占不着便宜,只能跑。
街道尽头,一道黑影缓缓从另一侧走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赫染顿住,立刻调转方向往另一条街道跑。
直到——
她再次看见那个人在路的尽头出现,把她的路全部堵死。
赫染看着他走近,她也不动,就站在原地。她没想继续逃,甚至心里有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她道:“喂,做个交易吧,反正我也跑不掉了,不如你说说,是谁让你来杀我的,也好让我死的明白点。”
黑衣人停下脚步,站在那里面对着她,也不说话。
赫染挑眉,“怎么,不动手了?我就站这呢,错过了,下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黑衣人手中的刀忽然消失,他一个闪身,借着旁边的墙壁翻身上了屋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对方中途离开的这一幕,赫染无法理解,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身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和细碎的脚步声,她想起祭奠那事,忙躲到旁边的垃圾桶背后。
一行人经过,他们中有两辆马车,一个像是领头的在前面骑着马。
赫染看到马车上露出类似箱子的一角。
她的听力很好,更别说在这周围环境安静至极的情况下。
“今天是怎么了,城里的人呢,这是被屠城了?”男子感觉不对劲,骑着马停了下来。
“大人,今天……好像是城主夫人的祭日,所以……”
“啊,祭日也不至于弄成这样,比龙岛上的异教徒还要恐怖。”他嘀咕了几句。
“算了,先把这些东西运回学院要紧,走吧。”说完,男子重新上马,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赫染趁着月色,偷偷跟在他们身后,顺利进入学院大门以后,她悄然离开。
回到宿舍,躲过舍管检查,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回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的行为,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要杀她,只不过,那个人突然又走了,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