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忽地听见一人高声道：“叶姐姐请了岚妃姐姐吗？“叶洛华神情不变，点头回道：”只要妹妹去了啊，这宫里的人谁不会去呢？“这还不忘暗讽她一回，谢良媛心想着之前当真小瞧了叶洛华去，嘴上应道：”姐姐又在开玩笑了。”这一段小插曲过了，众嫔妃又收下锋芒，和和气气地聊着天，直到李阙琛的到来。

“爱妃们平身罢。朕今天去看看母后，就不多打扰你们了。”李阙琛慢悠悠地走进来，笑着说道，他虽这样说着，目光却一直在寻找谁，转了一周没有看见，倒是谢良媛吸引了他的注意，李阙琛快步走向谢良媛，看着满脸都在诉说着娇羞的谢良媛，轻轻地，将她发间的玉兰花摘下，然后扔下，因为这朵花已经脏了。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他对着谢良媛惊愕不已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玉兰花，只有朕的皇姐才有资格戴，谢良媛，下不为例。朕的后宫最近太过素净了，叶妃你该帮着朕改了这风气才是。”

一向温柔和善的皇帝终于露出了他的另一面，李阙琛在众人的静默中走进了内殿。

在他记忆里那个严肃冷血的母后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躺在榻上安度残年的老妪，李阙琛跪在她面前请安，良久，她才缓缓道：“吾儿，快起身，小心着凉。”李阙琛站了起来，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唯有那烛火在摇晃，照亮了整个空间，透过光，李阙琛看见了与她的脸格格不入的表情——微笑。

“母后是不是这几日又着凉了？可得让绵芝尽心些了。”李阙琛无视了她的手势，轻轻地与她说着话。她摇了摇头，依旧笑着：“无碍无碍，只是换季，有些疲倦罢了。”这谎真是假啊，如今还是季春时节。李阙琛蹲下与她平视，笑道：“母后怕不是太久没出门了，过几日才到清明节呢。今年就是皇姐走的第三年了，母后也很想皇姐吧？今年就与朕一起去皇陵吧？母后这几日一定要将身体养好啊，不然，朕会怪罪绵芝姑姑的。”他又提及了李阙姝，而太后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定自若，只是微微点了头，挥了挥手，他便会意，嘱咐了几句话便走了。

可惜的是，李阙琛并没有看见他走后，太后睁大了她那无神的双眼，人老了，就越来越相信鬼神之说了。这些天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差，竟是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她也不敢睡觉，她害怕梦到李阙姝，更害怕，睡着便再也醒不过来。

她看着自己干枯的双手喃喃：“吾儿，杀了她也是为了你的帝业啊？你以为自己就没有错了吗？”一旁的绵芝忍着泪水，将她的双手放下，轻轻对这个她跟随了大半生的人说道：“是啊，娘娘都是为了陛下着想，何错之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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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清明时节，难得有个晴天。”许玉绮抱怨着，她任回清给她脱下了薄外套，终于感到凉快些了。“娘娘，先去那边的凉亭歇着吧。”那边的凉亭？许玉绮转头看去，鹅黄的身影正向她招手，就算离得远看不清神色，她也知道叶洛华一定是在盈盈地笑着，成什么体统？已是后宫妃子，依旧还像未出阁的少女一样，欢快地朝她招手。她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回应叶洛华地期待，迈开了步子朝她走去。

“你可算来了。”叶洛华十分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用着她那再熟悉不过的口吻说话，许玉绮怎会不清楚她的心思？叶洛华进宫便是为她守着李阙琛，她连累了叶洛华，如今却还要瞒着她，起码现在她得瞒着叶洛华，等到真相大白之后。许玉绮抿嘴，抽回了手：“妹妹有什么要紧事吗？”叶洛华也不恼，拿起团扇轻轻摇着，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人群道：“无甚要紧事，只是马上有趣事会发生，姐姐随嫔妾一起去看看罢。”

叶洛华说的趣事，向来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那时的李阙姝七岁，叶洛华与她同龄，她在那一年的岁宴认识了叶洛华，先帝许给了叶洛华出入宫廷的特权，而她得到的是一份耻辱——她是被叶洛华比下去的那个人。岁宴上是给官家小姐与皇嗣单摆了宴席的，李阙姝与叶洛华刚好相对而坐，李阙姝是先帝最疼的公主，而叶洛华则是名冠京城的才女。每年的岁宴都会有一个用来助兴的比试，那一年恰好就是飞花令，年龄尚小的她们憋红了脸想着诗句，最后李阙姝败给了叶洛华。叶洛华自那之后就能入宫了，她入宫不为什么，就为了找李阙姝，但李阙姝丢了面子，自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牵着当时才四岁，嘴角还流着口水的李阙琛就想走，叶洛华急了眼，连忙在她身后大呼：“喂！公主殿下别走啊！小女有件有趣的物什想给您看！”到底是年纪尚小，李阙姝一听有有趣的东西，立马转过了头，一朵白色的花扑到了她的脸上。

“啊……对不住，没拿稳。公主殿下没事？”也许李阙姝就是从这时开始讨厌她的笑脸吧？明明该是表达歉意的话，叶洛华依旧能云淡风轻地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恶作剧。李阙姝不想在幼小的李阙琛面前发火，将这朵已经干了的花取下，端详了一下，扯着嘴角问道：“叶姑娘，敢问这是什么有趣的物什？”

“这是我爹从西域带回来的曼陀罗花。殿下，下次见到这种花要小心哦。这花会让人致幻中毒的，不过你手上这朵可以放心，已经经过很多人的处理了。在西域那边，这种白色的曼陀罗可是被称为在天上开的花呢，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她见李阙姝不吭声，又上前了几步：“公主殿下，看在这花的面子上，就别把岁宴那事儿放在心上了吧？我可是用这花驱散了你们的厄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