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谈着买卖,楼上苏木笑道:“没想到开酒楼最先打开的是我的鸡精市场,呵呵。”原来刚才楼下的争执全被苏木听见了,但是他听不懂,便喊了林一诺听。林一诺的听力虽然没有苏木强,但运功凝神之下,还是能听个大概的。
林一诺附和道:“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苏木道:“那个人看起来怪里怪气的,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刁奴?你知道吗?”
林一诺淡淡道:“身份实在不难猜啊。”
苏木郁闷地喝了一口酒,“怎么不难猜了,我就不知道,快说,别卖关子。”
林一诺快速抓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苏木不仅手痒,连心都毛了,一把缩回手,点了点食案笑骂道:“你想痒死我,写这里。”
林一诺淡淡一笑,从杯子里沾了酒,在食案上写下了内侍两个字。
苏木微张了嘴,反应了一会才道:“就是太监?”
林一诺微微颔首。
苏木兴奋地压低声音道:“用得起太监的那主人肯定是皇室的人喽?不知道是谁。”
林一诺轻声道:“听闻今年春猎有人断了脚,而如今来人不好好走路却偏爱以轻功漂移,且还随身带着四位高手,身份很明显了。”
苏木对于这种消息是十分闭塞的,毕竟他只是个农家小子,除非好兄弟林一诺主动告诉他,否则他还真的是很难了解外界的事。因此听了林一诺的话更加一头雾水,不耐烦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不成吗?”
林一诺沾了酒在食案上写下两个字:东宫。
苏木惊喜道:“哇哦,没想到我们这店一开张就来了条小龙王,好兆头啊!”
林一诺笑着摇铃,片刻间便有仆人走了进来:“帮我换了酒杯。”
“是。”
走出山村后,苏木就常常会遇到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就这还多亏苏木是在飞碟精灵里面开的蒙,学的知识,若是寻常的偏远山村农家子弟见识更匮乏。
这时代的消息特别闭塞,相关的政令又是把农民牢牢绑定在当地的土地上的,轻易不许流动。
比如苏木,若非有林一诺这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在处理这些杂事,凭他农家良民的身份,根本就不允许外出。官方不会给他开出“过所”,你一个未成丁的少年郎到处浪什么?
至于以后成丁分了田了,那就更不容易外出了。因为成丁就意味着有了缴税和服役的义务,怎么能轻易脱离责任田到处旅游?
即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又搞定了当地审核发放“过所”的户曹,也不是就能到处游荡了。“过所”的有效期仅三十天,随时需要向当地的里正申请延期。中间遇到随便哪个环节没打点到位,卡一卡,那就赶紧卷铺盖回老家吧。
也因此,拥有特权的贵族门阀才能世世代代享受剥削的红利,他们不仅拥有最多的土地,还拥有最多的资源,垄断了财富和知识。
这个世界的知识和书是极其宝贵的。
能仗剑走天涯的游侠永远都不可能是普通农户出身。
他们要么是贵族子弟,本身拥有特权,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要么是士人阶级,仗义疏财、一掷千金,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要么是武林人士,浪迹江湖身负武功,有些甚至会辞别父母妻儿,到边陲用自己一身所学征服敌人换取军功,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大唐是自由的、也是奔放的,城里的百姓一言不合就在宴会上踏歌起舞。但这些,都只属于城里人,属于人上人,跟普通的下层百姓是毫无干系的。
平民百姓只是吃饱穿暖,就已经需要用尽全力。
乡野小民连出个门都有重重关卡。
苏木如果不是境遇特殊,一辈子都难改阶级。
像苏家村这样的升斗小民之村,子子孙孙都难翻身。因为要培养一个人才,所投入的精力太大了,所需要的资源太多了,他们这些乡野之地,连“寒门”都算不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楼大堂和二楼雅间渐渐人多了起来。有人开始了行酒令,有人开始侃大山,有胡姬出来跳舞热场,气氛一时很热烈。
但李承乾所在的雅间里气氛却很压抑。
赵贵刚草草吃完了饭食推门要进来,就被李承乾扔了酒杯吓出去了。
称心跪在毡毯上,在他身边不远处是碎掉的酒杯。他的头低垂着,朱唇上有一点淡淡的血迹,但那血迹却不是他的。他的脸分外苍白,像是开在瑟瑟寒风中的雪花一般。
厢房里的木碳安静地烧着,一时除了暖锅里“噗嗤噗嗤”的汤水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整个厢房只有李承乾和称心两个人,但李承乾却觉得空气凝滞,连呼吸都不畅了。瞧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人儿,他心中实在郁闷。
不该如此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虽然极力克制,但是那念头却好像猫爪一样在他的心口越挠越痒、越挠越痒,痒到了极限,令他忍不住会产生很多不和谐的想法。
比如做点什么,让这张总是淡漠的脸上露出多种多样的表情来。这想法就像魔障一般,一旦侵入他的脑海,就再也挥之不去。
明明是个男子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摸了摸刚刚被咬破的下唇,那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前一刻发生了什么荒唐的事情。不过,他并不后悔。
片刻后,李承乾忽然轻笑道:“呵,你好大的胆子啊。”那声音却像是从冰里钻出来的一样,叫人听了连血液都能冻住。
称心微微抬起如画一般的脸庞,神情淡漠地道:“郎君谬赞了,我胆子很小。”
李承乾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还嫌不够,屈尊弯腰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巴,轻声道:“敢伤了孤,你胆子还能算小吗?”
称心闻言微微一震,垂了眼不看他,紧抿着唇,也不再出声。伤了太子殿下,当然是重罪了,当时脑子一热就做了,但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