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坐在屋中不走,四伢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恨恨地盯着她。
盯了一会了,他有些累了,窝在草堆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青衣摇了摇头,走到小孩身边,细细看他的脸。
好奇怪啊,她为什么会从这小孩身上找到一丝熟悉感呢?
这种感觉,和她在齐朝谨身上发现的类似,难道……
这是齐朝谨的儿子?
齐朝谨向周围的邻居打听好了四伢子的身世,他回到草屋,见青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青衣姑娘,你为何这么看我?”
青衣指了指草堆中睡熟的小孩,问:“你有没有孩子遗落在外?”
齐朝谨差点咬到舌头,“青衣姑娘,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还没成亲,也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青衣把齐朝谨拉出屋,怕他把孩子吵醒。
“我就随便问问。”
齐朝谨有些生气,他不明白青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他在青衣眼里是那种不知检点不负责任的人吗?
“青衣姑娘,这种话可不能随口问。”
“齐朝谨,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说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青衣拉着齐朝谨的衣袖摇了摇。
齐朝谨瞬间没了脾气,软下口气道:“我不介意别人误会我,可是青衣姑娘,请你相信我,我一向行得端坐得正,不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青衣笑道:“好啦,我相信你,你别气了好不好?”
齐朝谨何曾见过青衣这样软声求饶的模样,他气消了,看着青衣抓着他衣袖的手,突然脸红心跳。
齐朝谨不好意思地挣脱衣袖,和青衣保持距离,轻咳一声,道:“那个孩子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好了。”
“是怎么回事?”青衣上前一步,眼巴巴看着他。
“小孩的父母原本是平川县人,十年前,当地发生涝灾,一家人逃难到了此地。他们家原本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被洪水冲走找不到了,老三是到了乌淮庄才有的。老三六岁那年感染风寒,久病不愈,拖了两年还是去了。过了一年,四伢子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这个家只剩下四伢子和他的父亲相依为命。”
青衣眼眶有些湿润:“好可怜啊。”
齐朝谨叹了口气:“四伢子四岁那年,他父亲进山打猎,被野猪撞死了,庄子里的人帮忙收敛了他父亲的尸体,有户人家可怜四伢子把人接回自己家养着,养了一年,据说他偷那户人家的东西,最后被赶了出来。四伢子没处去,回到这个破烂的草房子,偶尔会有好心人给他送些吃的、穿的,他在这儿一住就是一年。”
青衣和齐朝谨回过头,看见小孩站在草屋门边盯着他们。
见他们看过来,他涨红脸吼道:“我没有偷东西!”
青衣走过去,问:“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说你偷东西呢?”
“哼!”四伢子扭头就往屋子里跑,有窝回了草堆。
青衣走过去,拿下他头上的茅草,看着他乱糟糟打结的头发叹了口气。
青衣没有说话,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是温柔动人的。
四伢子低下头,一脸委屈地说:“不是我拿的,是小虎拿的,他们就是嫌我吃饭多不干活。”
青衣看向齐朝谨,齐朝谨说:“收养他的那户人家的小孙子叫小虎。”
青衣微微眯上眼睛,摸了摸四伢子的头。
四伢子僵硬地想要躲掉,但是身体只有微小的动作,青衣还是把手放在了他头上。
放在他头上的手轻柔却有力量,她手心的温暖似乎从他的头顶传到了他的整个身体。
四伢子呆呆地看着青衣,扁着嘴,别扭地说:“别假好心了!”
青衣眉眼弯弯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跟我们走?”
四伢子眼睛圆瞪,他张着嘴巴,似乎一时间理解不了青衣话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四伢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们要把我带去卖了吗?”
青衣站起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又瘦又小又脏,谁会买你这样的?”
四伢子脸红了起来,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哭不哭的。
青衣慌张地看向齐朝谨,她可应付不来这个情况。
齐朝谨笑着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小孩安抚道:“我叫齐朝谨,是药王庄的一名大夫,你愿不愿意跟我回药王庄学医术?”
小孩小声道:“我又瘦又小又脏……”
青衣不耐烦说道:“等会儿给你洗个澡,以后多吃点肉,就又干净又强壮了。”
齐朝谨笑着点头,“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四伢子似乎还不能相信他们,因为他以前被收养过,又被收养他的人责骂抛弃过。
他埋着头,慌张无措地哭泣。
青衣把齐朝谨拉起来,对四伢子说:“我们等会儿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要是愿意跟我们走,就到路口我们系马那户人家来找我们,你若是不来,我们走了,你以后可就见不到了。”
齐朝谨又道:“我们既然愿意带你走,以后肯定会好好待你,一定保障你吃饱、穿暖,也会找人教你读书识字。”
四伢子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骗人怎么办?”
“我们不骗人,你要是不信,那就呆在这里吧。”青衣道。
四伢子看着他们,一声不吭,似乎在纠结。
青衣和齐朝谨退出小茅屋,回到路口那户人家,劳烦这户人家的婆婆烧一锅热水,等会儿给四伢子洗澡用。
齐朝谨问:“青衣姑娘,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青衣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把他抓过来,总之这孩子一定要带走。”
齐朝谨本以为青衣是见他可怜才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止于此。
“为什么这么想带走这个孩子?”
青衣也有些迷茫,她说:“说不清楚,总觉得不应该把他留在这里。”
“嗯,我们会把他带走的,等会儿我去找族长说一下这个事。”
四伢子在青衣他们离开后就有些慌张,他对齐朝谨说的生活很向往。
能吃饱、穿暖,还可以读书识字,这是庄子里族长家的孩子才有的待遇吧。
没一会儿,他从草堆中爬了起来,扯了扯身上破洞的衣服,走出茅屋之前还专门停下脚步把身上的茅草一根根捡掉。
他从草堆后面的一个石头搭的小台子上找出两块木牌,上面分别写有“殷坤之位”“殷张氏之位”。
这是庄子里的人给他父母刻的两个灵位牌,粗糙、简单,只是让他有个念想,让他长大之后能记得自己父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