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茵的钢琴班放假了,但暑假也只剩一个星期,她常常被王文嘉嫌弃说她一个千金小姐,偏偏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暴殄天物,白瞎了这么好的家世。虽然她不爱跟王文嘉说的小姐们一样,每天购物交际,流连于各个舞厅商场,但好不容易有几天完全放松的假期,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造作一下。
郑锈莹那姑娘自从在宁茵生日宴上见过白菁菁一面,听她献唱一曲后,自此就一发不可收拾,沉浸在自己怂得没敢找人要签名的无边悔恨中,捶胸顿足。这次勇猛了一把,电话里对宁茵说“茵茵,我们今晚去百乐门吧!”
“?”宁茵怀疑自己接错了电话,甚至猜想这次又是哪家的绑匪?还想骗她去舞厅绑票,犹疑的问“你说什么?”
“我看了昨天的报纸,上面说今晚是白菁菁的新歌首唱啊姐妹!”郑琇莹解释
哦,确实是郑琇莹,宁茵虽知道她对白菁菁到了如痴如狂的程度,但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她认知里大上海和百乐门这种地方,都是花花公子们寻开心的场所,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踏进那里。但抵不住郑琇莹的疯狂安利和苦苦哀求,宁茵怕自己说不去,这姑娘自己一人跑过去,出什么事怎么办?
宁茵有些犯难,“我们俩?不合适吧……”
“我深思熟虑过了,我们叫上零露,她有经验,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带上嘉嘉了,不然她肯定跟我们急”宁茵本来是在酝酿着该如何拉回这匹脱缰的野马,没想到对方连设想的方案都已经出具好了,她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她们俩不会同意吧?”
“所以我才先跟你商量嘛,茵茵,帮帮我……我真的特别喜欢白菁菁,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留声机的效果和现场根本没法儿比……”
郑琇莹撒娇和事实理论大招齐放,宁茵也确实知道好友对音乐和白菁菁的热情,心一软脑子一热,就答应了。然后在好友接二连三的彩虹屁里,持续发懵,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作什么?
动作僵硬的打电话给王文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以后,听到电话里王文嘉足以掀翻屋顶的声音,“真的吗?我现在去烫个头发来不来得急?实话说我想去见世面很久了”
“……”宁茵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朋友们重新认识一下。
傍晚时分,宁茵在房间里坐立难安,楼下时不时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陈姨在念叨金玉姐打扫厨房不干净,这些平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刻都让宁茵心惊胆颤,生怕自己撒谎露馅,被全家人千夫所指。
街边远远传来三声汽车的鸣笛声,宁茵走到阳台,看见大门口挺着辆亮着大灯的黑色轿车,是谢零露来接她了,宁茵深呼吸几口,揉揉僵掉的脸,努力保持着镇定走下楼,爸爸坐着看报纸,母亲在厨房里帮忙准备晚饭,宁茵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紧张,宁宴听到她下楼的声音,抬起头,看她站在那里,穿着件乖巧的白色竖领衬衫裙,蕾丝边的领口和袖口收紧系着细细的丝带,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大方包“这么晚了,你要出门?”
宁茵告诉自己不要慌,走到宁宴面前,“嗯,爸爸,我同学王文嘉,她爸爸妈妈出差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让我去陪陪她”
宁宴皱眉,沉默了一瞬,有些不放心,“那我和金文送你”
“不用了爸爸,零露来接我了,我们约好三个人一起的”
宁宴觉得有些怪怪的,又说不上来,见父亲明显有些怀疑,宁茵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晃晃自己手上的包,“还有就是,要开学了,她们俩作业还没做完,晚上想抄我的作业”边说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
宁宴立刻放下疑虑,恍然一笑“去吧,不过十点必须得回来,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爸爸,零露顺路就送我回来了,她带了司机的”
宁宴点点头,宁茵沉静的走到门口,从鞋架上取出黑色皮鞋穿好,“爸爸再见”随即推门出去,一直到坐上谢零露的车,她嗓子眼儿提着的那口气才算松下来,谢零露居然没带司机,是她自己开车,看宁茵坐在副驾驶上直喘气,有些好笑,“看样子是骗过叔叔阿姨了,还怕你第一次作会露馅呢!”
宁茵劫后余生般的感叹“我以后再也不骗人了,撒谎太难了!”然而宁茵不知道,万事开头难,做的多了也就娴熟了,她之后因为某人,把这项技术锻炼得可谓炉火纯青。
谢零露俊美英气的脸上难得的扯出一个邪肆的笑容,“瞧你那点出息”
谢零露怕露馅,所以将王文嘉和郑琇莹放在街尽头的拐角,接上宁茵后又返回去接她们,四个姑娘心怀激动的朝着上海最大的销金窟而去。
“宁茵,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所夜校吧?”王文嘉下午真的加急去烫了个头发,此刻将烫成一缕缕小卷的头发高高的扎在脑后,化了个全妆,擦了口红,眼尾涂上了亮晶晶的眼影,一身夸张的浅紫色蓬蓬裙,像是长大了好几岁,成熟性感。谢零露就不说了,她的衣服都是各式各样的黑西装,就连郑琇莹也精心的辫了头发,化了妆,穿了件淡绿色的露肩荷叶边连衣裙。只有宁茵,白裙子大方包,披着头发素面朝天,真如王文嘉说的,现在送她去某个夜校也是毫无违和感。
宁茵“……”
宁茵悲愤的说“谁借我只口红吧?”
谢零露把车内灯打开,宁茵挑了只颜色浓烈显成熟些的口红涂上,又把别刘海的发夹取下,空气刘海放下来,头发抓得蓬松自然一些,身上那种未成年人气息总算淡去了点。衬衫和红唇的搭配,禁欲又迷人,总算不用担心她进不了舞厅的门了。几个人一路上心潮澎湃,都被架在这儿了,宁茵也是打算放开了玩儿,万一被家里发现了也不亏。
宁茵只是习惯性的忧患意识一下,直到后来她才痛恨,女人的直觉为什么每次都是那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