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首赋,谱上曲后,只在昨夜唱了一遍。所以虽然有词文传出,但错漏不少。今日亲耳听见,八大名士无一不叹服。
就连倨傲的姚重也夸赞:“刘兄此赋,让人听之神往,恨不能驱车林间,寻访神女。”
几个室友惊呆了。
“刘兄,这是你所作?”
他们也没想到,词藻可以华丽到如此地步。刘知易之前抄的几首诗词,都不华丽,历朝历代论词藻之华丽,当属魏晋,其中佼佼者就是曹植。六朝之后,文坛风格趋向朴实,苏东坡作诗,传说更是要做到让卖菜老太太都能听懂的地步。
这个世界的文风,也很朴实。诗词主流,几乎停留在诗经时代的风格,尚且比不得唐宋,更妄论魏晋。所以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知易却一脸黑相:“是我所作。”
他心理愤恨,大骂:“我TMD不是舔狗,艹。”
随即愤而离席,室友们追上来,看他脸黑,不明所以,看天色已晚,此时回不到太学了。不过科举期间不宵禁,允许士子们夜游,毕竟放榜之后,许多人就要离开京城了。
“你们也尿急?”
刘知易见众人跟着他,不由奇怪。
众人这才尴尬笑笑,又回身听曲去了,陪刘知易去尿尿还是听怜月唱曲,他们还是分得清香臭的。
让小厮带路,去厕所方便。
然后没有回去,转身在一楼中庭转了下,根本挤不进去,此时里里外外都是士子,怜月的曲子还没唱完,洛神赋是长赋,八百多个字呢,且得唱一会儿。但此时士子们已经惊呆,不少人开始探听起诗作人来。
刘知易不由叹息,又出名了!
惆怅中,走到了后园,梅园夜色并不好。穿过梅园到了前堂,竟然比后堂还热闹。不过这里没有热闹的歌舞表演,只有一些来寻欢作乐的寂寞之人。其中不乏一些刚才在后面听曲,听烦了来前堂找一个可以释放的姑娘。
乌烟瘴气之地!
看着一个个放浪形骸的男人,在这里丑态毕露,刘知易颇有些疑惑文人才子们的审美,这种地方也值得流连?听说连状元郎高窘都不免俗,在花魁身上花费了巨资,最后花钱花的花魁都劝他了,说两人没有未来,苦劝他不要再去。状元楼心灰意冷之际,在花魁大腿上留下了最后一首诗后,再也没去过青楼,那个花魁,是玲珑楼花魁小润,名噪一时的名妓。
状元郎一介书生都能断舍离,刘知易武道高手,自不用说,他可得守身如玉呢。
前厅比后堂更污秽,刘知易又折往后堂走,刚进梅园,丫头青梅就抓住了他。
“刘公子,可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
刘知易没好气道。
“我家姑娘要当面感谢公子。”
这还差不多,又有些饿了。
重返雅间,楼下的歌舞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有花魁,只是普通的歌女、乐工在演艺,算是散场曲目,楼下的士子一个个带着不虚此行的满足神色正在离开,也有人久久不愿离去,翘首看着舞台,仿佛还能看见刚才月神的舞姿。
八大名士还在席间,刘知易告罪,假托肚子不舒服,几人也不疑惑,刚才见到刘知易胡吃海喝,不顾体面,估计是吃坏了肚子。
八大名士和几个室友之间,都坐着艳丽女子。
几个室友十分兴奋,因为他们身旁坐着的,都是花魁。
八大名士身旁坐着的,反倒是普通的姑娘,虽然也颇有姿色,可惜曲艺不精,当不了花魁。
此时看到这种情况,八大名士才明白,这些花魁作陪,冲的不是他们的名气,而是看刘知易的面子。
他们之所以在宜春院设宴,主要是冲着《月神赋》来的,八大名士看过文辞之后惊为天人。
他们无法想象人类的词藻,可以华丽道如此程度。作为八大名士,他们对赋中描绘的怜月容貌,反而没多少期待,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有人配得上赋中的描写。但怜月还是值得见一见的,毕竟因为这篇赋,怜月已经有月神的雅号。
当然,现在怜月还没有出阁,还没人给她梳拢,不过八大名士登门,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果然,递上名帖,表示要在宜春院宴请刘公子,他们进来之后,王妈妈一口答应花魁们会出面作陪。不止怜月,宜春院所有花魁同时出场。
八大名士以为是自己的面子,尤其是姚重,他是儒家名士,最近还压服了上届状元,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嬴悝虽然输了,可一脸自然,并没有任何沮丧,反而神态坚定,似乎对前路充满信心。他输了,却收获更多。
其他名士,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但他们的实力放在那里,科举中的名次不会低。他们都是年少成名的天才,联袂而来,没有哪个青楼敢怠慢他们。
可是当他们进入雅间,等了许久,倒是有不少婢女和美婢接待他们,可是花魁们没有出现。还以为花魁们准备演艺,无暇陪客。结果等花魁们结束了表演,进来直接坐到刘知易和他的朋友们身边,八大名士这才明白,宜春院答应花魁们出场,尤其是怜月同意出场,不是看他们的面子,而是刘知易的面子。
除了嬴悝,其他人都有不悦之色,尤其是姚重,把不满直接写在脸上。
看到八大名士面色不好,青楼姑娘们不但不劝慰,反而拱火。显然他们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动气,或许就是他们有意为之。刻意怠慢八大名士,然后对刘知易极尽温柔热情,激起八大名士的愤怒,让他们在席间挑衅,这样就又能有几首名诗。
可是很奇怪,无论怎么挑拨,八大名士脸色多么难看,决口不提斗诗的事情。文人雅士,青楼相会,不斗诗,光喝酒?
不斗诗就算了,虽然场合不对,但也不是不能辩法,站起来互相发难啊,偏不!脸色憋成猪肝色,就是不发一言,越生气,越沉默,难道这就是名士的涵养?
“听闻姚公子夜宴状元郎,提出论道,状元郎也不敢应战!姚公子不愧名士之名。可惜不曾得见其他名士风采。”
见挑拨不动脸色最差的姚重,花魁怜风颇为遗憾的说道,目标对准了其他名士。放在以往,美人在前,这些名士才子就该站出来,赋诗一首,展露才华。宴席接着就热闹起来,稍加引导,就能变成一场诗会。有刘公子在场,诗会一定不会都是糟粕。
但是其他名士依然不动声色,倒是刘公子突然来了兴趣。
“怜风姑娘。状元郎如今官居何职??”
高窘是上科状元,官路坎坷,在翰林院编修上做了一年就被排挤,还有背后有太学,将他运作调回太学做学官,折服了一年,太后垂帘,又复出了。
怜风见刘知易发问,马上笑逐颜开:“刘公子啊,奴婢过去告诉你。”
怜风并不在刘知易身边。每个士子旁边都是女子,刘知易两边,分别是怜花和怜月,往左依次是怜月,尤所为,怜香,李园,怜风,熊纨;往右依次是怜花,许多福,怜春,谢忠,五大花魁正好都在刘知易舍友之间,至于八大名士之间的八个女子,也是宜春院名伶,刘知易不太熟悉。
怜风只隔着一个人跟八大名士相邻,所以虽然没有挨着八大名士,却一直负责跟八大名士互动。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将口齿伶俐的怜风放在中间,负责在八大名士和太学六友之间沟通。
怜风跟刘知易之间,隔着几个人,其实也不需要专门走过来,她刻意如此,一个是谄媚,再一个就是挑唆,继续刺激八大名士。
端着酒杯,慢慢走到刘知易身后,半幅身躯压了上来,趴在刘知易肩膀,在他耳旁轻语。
怜风呼出的热气吹的刘知易耳朵痒痒,忍不住歪了下脑袋。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刘知易借故转头:“怜风姑娘,你说的可是户部姚郡司郎中?”
高窘是状元,从翰林院修撰任上调到户部郎中,算不上什么高升。虽然户部郎中是五品官,而翰林院修撰只是一个六品,可是在翰林院是能升做大学士,可以入内阁的。六部之中,除了尚书、侍郎有可能更进一步外,郎中几乎很少能获得进入内阁的机会。
而且高窘是姚郡司郎中,名义上负责稽查姚郡上贡朝廷的各种贡赋,这是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差使。姚郡作为封国,不可能老老实实缴纳贡赋,而稽查他们,就意味着跟他们对立,所以姚重才会给高窘一个下马威。当然这也跟朝廷一直比较纵容中原八郡有关,如果朝廷控制有力,就不是姚重挑衅高窘,反过来还要担心高窘找茬了。
怜风继续吹耳旁风:“可不是嘛,状元公可得了一个闲差,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那么多缺,偏偏挑了这一个。”
刘知易耳朵痒,闪了一下身子。
怜风意识到刘知易的尴尬,见好就收,看来刘公子不喜欢这样的暧昧,拉开一个身位,依然离得很近,脸上作惊讶之色。
“刘公子莫非与状元公相熟?”
刘知易道:“见过一面。”
刘知易正说话间,八大名士中一个人突然起身告辞,说是有一个重要约会要赴。本以为是一个意外,可接二连三其他名士也纷纷告辞,借口五花八门。
其实不用找什么借口,他们明天要殿试,现在夜已经深了,确实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