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日子其实最是单调，年复一年地上早朝、批阅奏章，还要费尽心思保证朝政中势力的平衡。

飞霜殿，低头看奏折的江弦歌神色愠怒，猛地将一本奏折掷于地上。

好个韩天宇，竟敢纵然自己的儿子当街强抢民女，收受贿赂买卖死囚！

当初若不是为了分散王家的一部分势力，防止王允之绝独揽朝政，他韩天又怎会被他提拔成首辅大臣，他的女儿韩雅雯又岂会坐上淑妃的位置！

如今，韩雅雯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韩家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李玉心中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奏折捡了起来放回桌上。

“李玉，叫宗子期过来一趟。”江弦歌靠在椅子背上，单手扶额。

“奴才这就去。”李玉福了福身，往殿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走了进来，宗子期躬身道：“不知圣上召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江弦歌双眼微沉，“从你那里适当放出一些消息，就说有人已经发现了韩首辅的不检行为，若不稍加收敛就上报给圣上。

至于，他儿子的事情，”江弦歌眉头一皱：“暂缓。”

宗子期讶然地看了江弦歌一眼，随即道：“属下领命。”

待人走远，江弦歌又拿起那奏折看了看，冷笑一声，镇北将军和大内禁宫护军统领竟然同时上奏弹劾韩天，该说巧的很，还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呢。

“圣上，戌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您看……”

李玉壮着胆子问，今日圣上专门说了甘露殿侍寝，也看时辰也晚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最先倒霉的可是他这个总管太监。

“起驾。”江弦歌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李玉小声应是，着手吩咐相关管事公公去甘露殿报信。

待半个时辰过后，李玉同两个婢女一同候在殿门口，脚还未站热，江弦歌便已神色不悦地走了出来。

这样的结果李玉早已猜到，闷声不吭地跟在皇帝的身后离开了甘露殿。

江弦歌朝着甘露殿的方向走去，李玉暗叹一口气，心道：这李才人也是真倒霉，许久不侍寝好不容易赶上一回还遇到了圣上心情不好的时候。

大约走了十来步，江弦歌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忽地，脚步一顿，朝着某个地方快步行去。

身后的几个尾随的小太监和宫女自是赶紧跟着。

甘露殿外有一处空着的地方，洛嫔执掌后宫的时候，见那里空着变让人修了一个凉亭。

凉亭周围中满了开的鲜红的梅花，刚下过雪，红梅傲雪，甚是好看。

李玉深深看了眼，心下已有了计较。

“圣上，路途遥远，不如乘坐龙辇吧。”李玉小跑着追上江弦歌，低头建议道。

“无妨，这点路程累不着朕。”江弦歌淡淡道，脚步矫健。

虽然今夜侍寝，可甘露殿得大门外也只挂了一直昏暗的灯笼，十分陈旧。

江弦歌看了一眼那昏暗的灯笼，隐在黑暗中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李玉，上前看看殿门落拴了没。”

李玉应是，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大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缝儿，回身退到江弦歌身后，道：“圣上，门还未落拴。”

今夜圣上说了要来，人还未来，谁敢落锁。

见江弦歌欲推门而进，李玉连忙道：“

圣上，不如奴才先去通禀一声，让李才人也好有个准备。”

“不必了。”江弦歌淡淡道，走了几步，回头朝身后的一干太监宫女道：“你们候在殿门外，李玉你随朕进去。”

李玉不再多话，安静地跟在后面，想必这皇上是准备听墙角，帝王之心果真难以揣测。

进去以后他也只能在门口外头守着，除非皇上有事召唤。

屋内里，一张稍显简陋的短榻上，女子懒懒地斜靠在上面，一头乌发长长披下，全身只着了一层轻纱般的齐胸长裙。

短榻一早便被移到了窗口，阵阵微风吹过，掀起那薄薄的裙摆，发丝也跌宕起伏，整个人无意间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阿豆虽然看得呆了呆，还是强装不满道：“娘娘，奴婢和您说了很多次了，您的身子不好，窗口凉，不要在那里呆得太久，您倒好，干脆把短榻给挪过去了，还穿得这样轻薄。”

“屋子里太热了，窗口凉快。”李媚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色，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这大冬天的，旁人都只嫌屋子里不够热，只有才人怕屋子里太热。”阿豆开口。

李媚轻笑，本不想再说什么，欲转过身继续看窗外，却忽地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便神色一变。

朝阿豆使了个颜色，带着几丝娇憨，“今夜圣上明明就说了会来看我，可你看都这样晚了圣上还是没有来。

你说，究竟是这夜凉，还是我的心凉。”

和李媚颇有默契的阿豆顿时明白了李媚的意思，一边翻出一件斗篷给李媚披上，一边道：

“才人，您说为何圣上为何不愿意来咱们甘露殿呢？”

阿豆叹了一口气问道，她以为以主子的美貌，那皇上见了后必定会上心，可是一连过了好几个月，都不见圣上的踪影。

“后宫美人那么多，繁花似锦的圣上能记住几个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李媚连忙捂了捂嘴，微微吐了吐舌头，样子甚为调皮。

看到主子此刻露出几分难见的娇憨，阿豆呵呵一笑，“娘娘，那可是圣上。”

“可是他不喜欢我，我那么可爱，他都不喜欢我。”李媚状似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月光的印衬下格外明亮，门口那精明的双眸渐渐染上一抹笑意。

“而且，我怕皇上来了，不是来宠幸我的，而是来罚我的，阿豆你想，当时我可是对算计了圣上的，他要是小气不理我或者生我的气怎么办…”

“可是，皇上他……”阿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主子说的确实没错。

天底下哪一个君主能容忍自己被人做了筏子呢。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去打些热水来，我先小憩一会儿。”

李媚适时打断阿豆，防止她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来：“都这么晚了，圣上估计也不会来了。”

“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阿豆朝门外走去。

李媚双眸轻阖，听着那轻灵的脚步声，脚步在抵达门口的时候猛地顿住，一声难以察觉的低呼响起，接着那脚步声又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