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潜看见眼前的美人流泪,心里蓦然一惊。
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得拍拍她的肩膀。
自己也被她这莫名情绪感染,轻声说,“其实,你也不愿杀我,是吗?”
陈柔不说话,肩膀停止了抽动。
“我早就说过,你有自己的苦衷,也是在江家有难言之隐,其中缘由我不清楚,反正不是啥好理由。”
顾潜轻声安慰道。
“看得出来,你跟沈芸感情很深,她一死,你心里想必不舒服。”
陈柔听到沈芸,留着泪的脸抬了起来,带着哭腔说,“她是怎么死的?”
顾潜幽幽地把沈芸死的经过讲了一遍。
末了说了一句,“你天天和我腻在一起,尽管非你所愿,尽管你想杀我,但你身边的人,也只有我了。”
又觉得这话太肉麻,补了一句,“咱俩还是和平共处吧。”
陈柔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瞪了顾潜好一会,随后仿佛害羞般扭过头去。
再把头扭过来是脸上又是一副冷冽神色,一字一顿的说:
“我说过,我会杀你。”
顾潜看她表情严肃,脸上却红润得很,加上两条清泪,十分滑稽,就像是假装生气实则撒娇的情人。
他不由得发笑,陈柔不再理他,拂袖而去。
顾潜赶忙追上,继续拉着她的手往家走。
他们的身后,阴影密布的房檐上,一个黑影悄然出现。
比起白水时的煞气凌人,没有了怨气供给的它显得弱小了许多。
它盯着顾潜,竟口吐人言,声音低沉阴森:“阎罗…”
挽着美人手臂的顾潜依然没有注意到这黑影,极快乐地赏灯去了。
回到家后,已是三更。
小妹顾绮竟痴痴等到此时,但她不是等她二哥的,而是等她的陈柔姐姐。
见到陈柔,小家伙一蹦三尺高,扑倒她丰满的胸脯里。
顾潜仿佛嫉妒道,“小妹,你这么晚不睡竟不是在等你二哥回来,而是在等你这陈柔姐姐啊。”
顾绮声音清脆地答道,“对啊。二哥你平时出门沾花惹草也就罢了,今日怎么想起来祸害陈柔姐姐呢,真是罪孽深重。”
顾潜一听作愤怒状,对着顾绮挥出拳头,小妹则是做了个鬼脸。
陈柔摸了摸她的头发,“小绮,姐姐只是陪你二哥去看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般。乖,先去睡。”
顾绮听闻此言便放了心,小跑着回房间去睡了。
陈柔没好气地白了顾潜一样,理了理衣服扭身走了。
顾潜戏谑地喊道:“喂,小妹想的那般是哪般啊?”
只听得一声“滚”作为回应,他便笑着回房了。
这一夜,顾潜再次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条青铜色的古朴甬道中,旁边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红衣,男的一身青衣。
两人脸色青白,手里捧着一盏蜡烛。
顾潜的腿不由自主地向他们走去,看清了他们竟然是王柳二人!
他心里惊恐,拔腿想逃,肩膀却被一只手按住。
转头一看,莫弘的脸和他的脸不过咫尺之遥!
他一脸狞笑着,眼球布满血丝,脖子上有一条血痕。
四周传来若有若无的飘渺笑声,挠着顾潜的耳朵。
他倒吸一口冷气,惊醒了。
惊魂未定的他想窗外看去,天刚刚泛白。
一道彻夜潜伏在他门外的黑影这时候悄然退去。
顾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方才那个梦,意味着什么?
仔细想想,自己在白水的时候也有几天做过梦。
那几次都梦到了王星绪和柳素羽,这次却梦到了莫弘。
罢了,可能是先前案件对精神有影响吧,顾潜告诫自己别想太多。
世间万物太过复杂了,若是可以选择,他愿意活得更糊涂些。
起了床,洗漱完毕,顾潜便来到了客厅,坐下来和家人一起用餐。
一旁服侍的女婢陈柔端茶送水,顾潜挑逗般看了她一眼,她报以怒目。
把顾潜要的茉莉花茶换成了油,呛了顾潜一口。
这小姑娘,顾潜心里摇头,真是个冤家。
这时,顾家大门突然被踹开,一对官家模样,身上衣装极富裕的人闯了进来。
饭桌旁的人都站了起来,唯有家主顾鹏只是瞟了一眼来人,便继续从容夹菜,神色不改。
“顾潜可在?”
为首的一位短须老者喝道,他眼神犀利,环视四周,顾潜觉得他有几分裴长风的风骨。
他上前应道:“在此。”
那老者眼睛一瞪,“你就是顾潜?好!昨夜你打伤我江家两名仆从,作何解释?”
江家?顾潜心里一动,按理说京城里璃州一千里距离,就是用飞也不能在一夜之间赶到璃州。
这伙江家人,怕不是早就埋伏在璃州给自己下套的吧。
这时他明白了。
昨夜两个刺客不是要刺杀他,而是要顾潜把他们打伤,江家这就抓了他的把柄。
娘的,一帮人模狗样的东西,顾潜心里暗骂,敢不敢在明面上过两招?
心里骂归骂,脸还是不能撕破。
大哥顾风迎上来,陪笑道:“不知您说的江家,可是京城江家?”
“正是。”
“哦哦,那不知您说的小弟打伤您家奴仆一事,可有根据。”
那老头头一歪,手下人架上来两个人。
他们大声呻吟着,各捂着一支胳膊。
一见到顾潜,便愤怒道:“就是他!昨夜我俩去赏灯会,这小子估计是发了酒疯,不知为何就把我俩揍了一顿,这不,胳膊都折了。”
老者扭头厉声道:“你可看见?情况属实,劳烦这位二少爷和我们回一趟京城,由家主来定夺。”
顾潜心里觉得荒谬。不过两个奴仆,用得着亲自请动家主?编借口也得编个靠谱点的。
于是便上前道:“不过两个奴仆罢了,我赔他俩医药费便是了,价钱你们定。这点小事,不至于劳烦贵族家主。”
没想到那老头义正严辞道:“我们江家乃是仁义之族,对于任何一位族内人的事务,家主都得亲自过问,这是规矩!”
顾潜哭笑不得,回头看向陈柔,意思是说,你看看这江家,令人啼笑,你还一心效劳。
陈柔则没有笑,而是一脸伤感地望着老人,一双出水的眸子里仿佛有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