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天明了。
顾潜困得眼皮子直打架,恨不得把床底睡穿,碰到枕头立刻就着了。
王七和严森等人也回各自房间去睡了,唯独秦飞,在窗前伫立着,远远眺望着那迷雾缭绕的湖。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没说话很明显,他在思考什么,更准确地说,他在定夺。
定夺结束。
他推开门,快步下楼,走过空无一人的门厅,一路小跑向那湖。
到了湖边,雾气仿佛淡薄了一点,像是为供秦飞走出一条道来,又像是全都不那么浓密了。
秦飞小跑到了岸边,看见了那条小船还在湖中心,一根钓线从船舱里伸出来。
他挥了挥手,船里的人仿佛看见了,收起了钓线,把船划到这里来。
秦飞等着,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有些激动,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来湖边找这船上的人。
船靠岸了,船舱里走出一个穿着青黑色布衣的少年。
一见到秦飞,少年笑了,“你是要找我么?”
秦飞看少年的模样,很俊秀,答了一声:“是。”
“为何?”
“不知。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
“你这人真逗。我在这儿一个人住了十几年,就很少有人来找我,上船吧,难得见外人,刚刚钓上了条大鲤鱼,可以煎着吃,香的很。”
秦飞没有拒绝,登上了船舱,少年坐在船头,缓缓地摇橹,划到湖心的时候,已经望不到对岸了。
船舱里没有什么陈设,一个小陶罐,里面放着细细碎碎的茶叶,两条板凳,一口煎锅,还有放在船板上的几条鱼以及堆成小山的盐,辣子,胡椒等调味料,再无其他。
少年看位置差不多了,从船板上拿来两条鲤鱼,拋去内脏,拿少许水同椒盐煎了。
一面煎鱼他一面和秦飞闲聊。
“你怎么会想来这儿呢,按理说来这里的人我一个手能数得过来,尤其是这时节,更是没有一人,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秦飞点点头,“我是从璃州来的。”
“璃州啊…”少年做思索状,似乎在想璃州是个什么地方,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听说过璃州,只好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
鱼煎好了,秦飞闻见了香味。
正巧他还没吃晚饭,现在确实是有些饿了。
少年拿竹签串好了鱼,一串给自己,一串递给秦飞。
见秦飞是个话不多的主儿,少年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
“我从小就在这湖边住着,爹娘死的早,一个人过惯了。喏,对岸那个茅草屋就是我的家。”
“我家位置偏,很少有人来,我自幼没接触过什么人,也就不往城镇去跑。”
“我还是蛮爱读书的,小时候爹爹常常给我讲故事。我进城去一般就是砍了柴,钓了鱼,拿这些换钱去,再拿这些钱买书。”
“不知怎么地,一个月前这里突然起了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雾实在太大了,就算能把船划到对岸,也难以走出去。”
“索性我就不出去了,一个人钓钓鱼,看看书也是很好的,就是书库好久没有充实了,都是些老书,没意思。”
“对了,我发现湖里的雾,好像比外面的雾小很多诶,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所以我就晚上钓鱼,白天睡觉喽。”
说了这么多,秦飞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啃咬着他那一份鲤鱼。
看来,这少年并不知道有人在这里溺死过,并且数量还不少,秦飞想。
只不过,他是怎么天天把船给开到湖中央,钓上一晚上的鱼,再安然无恙地回去的呢。
莫非,何家大公子溺死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幌子?
那少年见唯一的来客如此沉闷,便说:“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正在沉思的秦飞不知不觉啃完了一条鲤鱼,听到他这么一问,赶忙答道:“我在听你讲呢。”
少年明白受到了敷衍,没好气地说:“吃了我的鲤鱼,就得陪我聊天。”
秦飞无奈,只得说:“想聊什么?”
少年也犯了难,他并不知道这位仁兄会聊什么,自己也就会看看书而已。
秦飞却像来了精神,说:“你喜欢看书对吧?”
少年面露喜色:“对呀,莫非你也喜欢?”
秦飞点点头,少年抛出一句诗:“璃山自东连海阔,”
秦飞惊喜了,这是《璃山赋》里的一句诗,他旋即答出:“势掩群峰出洹水。”
二人仿佛遇到了知己。
……
顾潜一觉醒来,站起身来看向窗外,惊奇地发现湖中的雾气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这次绝对不是幻觉!
他赶忙把这消息告诉秦飞,冲进对方房间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嘿,怪事,顾潜想,这家伙作息规律得很,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一夜不归?
莫非是男人的本能觉醒了吧。
不过要觉醒早该觉醒了,在这晦气地方凸显出来了是为何。
正抱着他那歪邪想法思考的顾潜,看见秦飞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楼来了。
“呦呦呦,一夜不归啊,”顾潜拦住他,“看你这气色,昨晚玩得挺狂呐,跟我说说,去哪个楼了,那儿的女子怎么样?”
秦飞正迷糊呢,昨天晚上跟那湖中少年对了一晚上的诗,这玩意儿费脑子,一是要充足的诗词储备,二是要脑子转得快。
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兴趣跟顾潜打趣,迷迷糊糊地绕过他,说:“没有,没有什么女子。”
顾潜一看这小子矢口否认,接着说:“莫非是男人不成?”
趴在床上的秦飞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顾潜的话,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是,就是男人。”
他是睡着了,留下了顾潜一个人在那里僵僵立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飞一觉睡到吃中午饭的时候,等到下楼去吃饭的时候,顾潜特意离他远远的,把严森放在了两人中间,同时以一种怪异眼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