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森死死咬住在前面飞奔的那个人。
何应文虽然是个书生,但是跑起来非常快,在迷雾残留着的缘河镇更是别具优势。
严森毕竟人生地不熟,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功夫便看不见何应文的踪影了。
按理说缘河镇这死气沉沉的模样,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找一个正在急速奔跑的人应该是十分容易的。
但坏就坏在这街道布局太过紧密,楼与楼之间的空档太小,人拐进一个巷子就看不见影子了。
就算能跟上,严森也不能跑得太快,毕竟自己背后有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孩,要是太过剧烈,自己女儿可能会飞出去。
这种情况下,严森灵机一动,攀附着生出的藤蔓爬到了楼顶。
他决定在楼宇之间追逐何应文,这样他能把各个小巷看得一清二楚,移动速度快的同时还不颠簸,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弩箭。
果不其然,站得高看得远,严森一眼就看到穿着红色长袍的何应文狼狈地跑着。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搭上箭,追了出去。
这把弓弩做工精致,看上去只是比平常的弓弩小了一点,但其内部结构却十分特殊。
它是连弩,有一个能容纳五发小弩箭的隔层,隔层下面是木榫结构同一根铁弦,还有一小根弹簧。
只要扣动扳机,木榫松动,铁弦就会把在箭膛里的一发弩箭射出。
这箭膛是有着一个小木疙瘩的,连接着铁弦,当弩箭被推动的时候,这个小木疙瘩会迅速弹出,挤压弹簧,弩箭射出之后会被弹簧给弹回来,重新扣在铁弦的木榫上。
而这之后,隔层中的下一发弩箭已经装填完毕了。
弩箭用银子和铁融合而成,十分坚硬锐利的同时还具有较轻的重量,射出去的时候带有巨大的冲击力。
严森在的每一根弩箭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他在上面加上了三个倒钩般的刃,让被此弩箭击中的人难以将其拔出。
如果要硬拔的话,那三个早已陷入皮肉的刃就会把附近的筋脉同肌肉一同拔出,造成巨大的痛苦和伤口。
这一招可谓是很狠辣的,加上用的是铁弦和巧妙的制造结构,这把小巧精致的弓弩只需要装填弩箭和扣动扳机,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打出不俗的杀伤力。
这把弩是严森最得意的作品,他平常不离身的,从中也可以看出这位仁兄精湛的技艺和超人的天赋。
要知道,顾潜和秦飞虽然喊上他一声“严兄”,但他实际上只比她们大了三岁啊,常年带着女儿的奔波,还有对于未见妻子的思念,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成,当然,也可能是憔悴了许多。
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工匠,这弩,还没有名字。
现在严森就带着他未命名的宝贝弩追逐着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的何应文。
说实话,严森和他只是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仇恨,但是顾潜临走前那副“这件事事关重大”的模样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和顾潜不同,他向来不是一个想去深究什么真相的人,也因此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顾潜他是知道的,罪恶就是他的深仇大恨!
什么也不用想了,追吧!
眼看着在下面跑的那位何老兄渐渐体力不支,喘气起来,高高在上的严森倒是很轻松,当他发觉何应文要跳过眼前的一座围墙的时候,他明白时机到了。
严森不再犹豫,举起手来瞄准,随着轻微的“啪”的一声,一发弩箭直接穿透了何应文搭在围墙上的手,并且冲击力促使他钉进了墙里,那三个钩子也就发挥它们的作用了。
不难看出,严森这位堪称天才的制弓匠眼力也是一绝,估计射箭也是一把好手。
因为何应文是个移动靶啊,他翻墙速度不过一秒,就是这一秒严森抬手,瞄准,发射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还精准地打进了何应文的手里,不可谓不令人惊叹。
眼下这位不知道为什么要玩命地跑的何兄弟,正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墙上剥离开。
但似乎意识到这样做太疼,而且根本不可能拔出来,他就靠在墙上喘气,看着从楼上跳下来,慢慢走向他的一位不知名的高人。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追我?”眼看自己跑不掉的何先生义愤填膺地望着来人。
确实,他也挺委屈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这么个人,按理说最大的隐患,那个信顾的镇鬼人应该已经去湖边了啊,自己这边应该没人阻拦才对。
严森没有回答他这三个问题,而是问:“你为什么要逃?”
对啊,你为什么要逃跑呢,还跑得那么可疑。
何应文不说话了,严森意识到他这阵沉默的背后,就是顾潜让自己抓他的真正原因。
但这条潮湿的巷子明显不适合审讯,于是严森替何应文把那根箭拔了下来,期间少不了杀猪般的嚎叫。
然后在提着他回客栈,何应文仿佛死心了,捂着那只很可能废掉的手乖乖地跟了回去。
严森背上的女儿倒是对这场追逐很感兴趣,她看得饶有趣味,时不时咧出笑容。
看来,这位已然能看出模样的的美人胚子长大以后也是一位烈女。
不明动机的何应文就这样被严森带回了客栈。
顾潜和秦飞已经在里面坐定,还有姗姗来迟的王七。
顾潜虽然对王七没有及时驰援感到疑惑,但也只有这点程度了。
毕竟他要是在没有佣金的情况下拼死相搏那才叫怪事,既然老爹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护卫,就将就着吧。
况且王七确实实力不俗,这一路上少了他好像也不太妥当。
严森一看三个人,便把何应文往前一推,说:“人抓住了。”
何应文抬起头来看见了顾潜那张脸,问道:“你想干什么?”
顾潜问出了和严森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逃?”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想就这么说出口,这样太过无趣了一点。
何应文不说话。
“好,沉默是吧,王七,把他夫人拽过来,咱们去何家当面问问。”
王七去了,顾潜把何应文押到何家,把老管家给驱赶走了,让何应文跪在大堂何应武的遗像前。
王七拽着何夫人回来了,他说:“她刚刚想投水自尽,我给拦住了。”
顾潜一笑,说:“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随后把他们夫妻二人都压在何应武遗像前跪下,开始了他的提问。
首先是何应文:“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逃跑啊?”
何应文不答。
顾潜对夫人扬了扬脑袋,这女人脸上带着泪痕,妆容花了,只是笑。
顾潜凑近了何应文的脸问:“不如我这样问,你是谁?真是何应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