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想通里面的关窍后,起身解了柳平野身上的隔音术,走过去问道:“丛芳这人,你了解多少?”
柳平野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情回答问题?
他一见自己能听到声音了,连忙伏地求饶,先前的那些不恰当的情绪此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满心只剩惶恐。
“害怕留着过会儿再害怕,你若是不仔仔细细说清楚了,待会儿那东西找回来,怕是要灭了你柳家满门。”余音细声细气地将其中厉害说给柳平野听,“它找上丛芳,必定是丛芳身上,或是血脉中有什么是它需要的,如今丛芳不见了,下一个是谁?”
是谁?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了柳平野的头上。
“丛芳是林州人士。”
出生于官宦人家的丛芳自小便是在父母的宠溺中长大的,不知世事,以至于到父母突然病逝时,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谋生能力,只能依托昔日的情分,去投靠远亲。
柳枫宸是丛芳母亲的表兄。
因着这一层关系,丛芳到柳家之后,半点苛待都没有受过,捧得和柳枫宸自己的亲女儿一般,甚至柳枫宸的夫人孟氏,也就是柳平野的母亲,也将丛芳视若己出。
细听下来,丛芳不管是在林州时,还是在投靠柳枫宸之后,都没有任何蹊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芳表妹突然之间就怀了身孕,老实说,三弟和四弟因为喜欢她,在家里闹出了不少笑话,我对她也就格外敬而远之了。”
柳平野虽然好色,却也知道当中的厉害性,不敢乱来。
说完,他抬眸对上余音的眼神,身子哆嗦了一下,赶忙补充道:“那毕霖玉是位素未蒙面的仙长交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在如意楼里面喝上几天的酒,不管事,到时候自然是由我来继承柳家家业,说不得还能因此捞个荫封。”
柳家三个儿子,面上不睦,私底下的争斗也从未停止过。
“如意楼发生过什么?”知道内情的沈文泽自然是信了柳平野的话,所以问起了如意楼的事。
“具体一点,可有听过闹鬼?”
余音从中插话。
她对于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选丛芳一事,暂时还不清楚,但柳家的确是个适合怨胎生长的大染缸。贪嗔痴,爱别离,怨憎恨,比比皆是。
“闹鬼?”柳平野偏头回忆了一下,犹豫道:“旁的我记不清了,但我点过的姑娘第二日都没有再出现过到是真的,问妈妈,妈妈只说是外出接活儿去了,并没有仔细说。”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说:“梦,我这两日都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化身为了一头巨兽,在这武南城里游荡……那时的我只有饥饿感,饿到失去理智,以至于我梦醒时,暴饮暴食,将如意楼的妈妈都吓坏了。”
“看来没错了。”
听到这儿,余音起身,抱臂总结道:“柳家上不端下不正,父不慈子不孝,诸般罗列,倒是一股子妖邪最爱的味道。”
子不孝三字一出,柳平野的脸色相当不自然。
瑞风听得有些懵圈,仰头问余音:“余师姐,您怎么就听懂了?”跟着,她扭头去看沈文泽,发现沈文泽的脸上也有着莫名,显然也是没怎么懂。
“你们没听懂很正常,因为这不是道门所被允许的邪术。”余音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允许阅读不周文典的人,大部分的邪术经她耳朵,就立刻能想起其用途和名称来。
诸如柳平野这个。
跗骨术。
术法施在酒菜之中,中术者会在夜里不由自主地吸纳四周的怨气与恶意,这些怨气和恶意在经由中术者的体内转换之后,便会化作精纯的魔息,供施术者使用,而中术者如此反复数日之后,会变得痴傻疯癫,四肢无力。
当然了,这种不入流的邪术,修者只要稍加提防就能躲开。但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却难以察觉,故而在靠近不周的城池中,多有中此术者。
“跗骨术不是什么寻常魔修或魔物能想得到的法术,借这个来锁定可疑之人,倒也算条路。不过,真正令我在意的,却不单单是这跗骨术……”
细想之下,余音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那人既然要用柳平野作垫脚石,为何又要给他一块毕霖玉,让他脑内清明,不受外邪侵扰?这多此一举的,实在叫余音有些想不通。
“师姐说的我大致动了,也就是说,这个施术者,既要保护柳平野,又不得不借柳平野之身来施展这跗骨术,好吸纳武南城内的怨气与恶意。”瑞风说完,攀着余音的膝盖,双目亮闪闪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来自余音的嘉奖。
等等——
柳平野的母亲!
孟氏?
这个孟氏和冉少安的母亲孟夏冰可有关联?
也不对,即便是有关联,孟夏冰如今几千岁,算家谱,与这孟氏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她能同意用自己的儿子做术引吗?
余音能想到的,经提点,沈文泽当然也想到了。他沉吟一声,提起柳平野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听说你母亲一直在后院吃斋念佛,前几日都是我师弟去拜访她的,眼下不如你我一同过去看看。”
“和我母亲无关!”柳平野疯狂地挣扎着,“仙人,您发发慈悲,此事的的确确与我母亲无关!她不过是一无知妇人,您决计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啊。”
说着无关,却又说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余音旋即拉着瑞风跟上沈文泽,一同出了琅嬛苑。
囚玉蹲在院子外头,正和身边的小丫头们说话,一听到门口有动静,拂袖散去小丫头们,自己的身形也跟着虚无了起来。
他悠哉悠哉地跟在余音几人后头,目光凝于余音身上,自言自语道:“隐隐有破境之兆,看来施加各种刺激是正确的。”
“大人,什么刺激?”一个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从他肩后冒出来,歪头笑眯眯地问。
“她灵识被囚禁千年,按理说,浑浑噩噩是再正常不过的。”囚玉屈指弹了一下小丫头的脑门,将她塞回去,“如今她如此迅速地恢复正常,倒叫我对这血缘一事,有些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