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薄薄一张木门的拉开,磅礴的寒风忽然间就呼啸了起来。
“?!”男人在看到囚玉怀里的女娃娃后,脸色大变,随后竟是爆发出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力气,想要将女娃娃抢回去。
女娃娃看见男人一笑,伸着小手朝他扬了扬。
然而这凡人一个,别说从囚玉怀里抢人了,就是沾到囚玉的衣袂都不可能。
余音抬手拢了拢被吹乱的发,一边拂开囚玉的手,一按在男人的肩头,以柔力将他顺入院中。
三魂七魄缺半,对普通人来说,还能保持清醒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他们进门后,却分明看到那个被唤作六郎的孩子已经是魂魄不全!正旁若无人地玩着手里的石子。
院中有一颗歪脖子枯树,树下一张残案,写满了名字的纸散了满地。
陈香莲。
胡明远。
胡秀雅。
写字的人仿佛是在哭,横竖撇捺都蕴含着抹不去的悲伤。
“有意思。”朝露飞过去,一脚踩在那些写满了名字的宣纸上,目光遥望火房,嘴里说道:“常人可不知道定姓纳灵的法子,用这一招保住被子母局挖空的壳子……嗯,倒是取巧。”
“是谁?!”
明明那些纸在男人的眼里只是被夜风吹动了两张,可他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趁余音一时不察,男人突然挣脱她,奔至树下,继续厉喝道:“我不怕你,出来!”
嘴里说着不怕,他的手却已经抖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少摆弄你那一套。”余音抬手把朝露从树下揪到自己身边,跟着安抚男人说:“我是云林宗大师姐裴云英,正统道门子弟,别怕,我会帮你。”
光是一句道门弟子,不足以安抚情绪走向崩溃的男人。
他疯狂地将地上的纸张揽入怀里,嘴里喊着:“陈香莲!陈香莲!胡明远!胡秀雅!”
声音颤抖又破碎。
“安心,我已经在院落上空设下定灵阵,他们即便魂魄不全,也不会被带走。”余音走过去帮男人一张张拾起,声音温和地说道:“我过来,是为了寻一物。你以凡人之力,能强留住两个魂魄不缺的人,想来正是倚仗了那东西。”
“你知道什么!”男人夺过余音手里的纸,如珍宝般抱在怀里,喃喃道:“只要再过上三年,香莲和明远都会好,他们都会和秀雅一样恢复正常!”
朝露就算被余音扯得像条狗,也依旧笑得嚣张至极,眼角甚至挤出了泪花,“别想了,就算恢复三魂七魄,他们的骨髓里也埋着子母局的引,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这儿,等着那做局的人来收割。”
砰。
说完朝露就飞了出去,撞在那颗歪脖子树上,把歪脖子树给拦腰撞断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他听得到。”余音蹙眉再度拉回朝露,低声要挟道:“这地方看着十分正常,连我和师姐都找不出端倪,你要是坏了我的事,信不信我让你回去?”
回去?
回哪儿?
朝露冷笑一声,干脆躺在地上,闭眼问道:“你要让我回哪儿?烂柯谱已经碎了,这天底下可没有第二个烂柯谱能让你爹关着我。”
他哈了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捧腹大笑着说:“不对,你爹都化成灰了,他关不了我。”
囚玉烦死朝露这做派了,厌恶地后退半步,对余音说道:“你就不该带着他,他哪儿有什么好名声?比我还不如,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
余音咂咂嘴,蹲在朝露头边,一根手指抵在他额头上,不耐烦地说:“你知道吗?我送进你身体的东西可以将你的力量悉数汲取吸收。而我说的那个回去……是幽冥鬼域。”
没有了力量的鬼王,还能是鬼王吗?怕是连最低等的鬼吏都不如。
朝露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是余音,不,甚至是囚玉第一次看到堂堂鬼王的眼眸中,居然有害怕一闪而过。
哪怕那抹神色稍纵即逝,也还是被余音看到了。
知道害怕,不错。
余音啪的一声示威性地打在他额头上,接着起身,越过仍旧蹲在地上的男人后,阔步进了没点灯的火房。
火房里虽然没有燃灯,却有来自灶台的微微火光,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正哼着小曲儿,背对着火房大门在做饭。
正当余音要再靠近她一步时,女人突然开口了,喊的又是刚才那句话。
“吃饭了——六郎,夫君,去带秀雅回来,咱们可以开饭了。”
玩石子的孩子也如之前那般,抬手挠了挠头,歪头回答道:“娘,还早呢,带不回。”
一切都显得诡异而又呆板。
囚玉思索了一下,过去将怀里的女娃娃胡秀雅递到男人的怀里,问道:“你从何处学来的这定姓纳灵的法子?这东西早已失传,按道理说,你一个凡人别说有样学样了,就是听都不该听过。”
男人一手抱着胡秀雅,一手拉着地上的胡明远,匆匆躲去书后头,哆嗦着回道:“别问了,别问了,你们快走吧!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东西的,死也不会!”
地上的朝露跟刚清醒似的,撇着囚玉,说:“愚蠢,他要是说了的话,就会跟他们一样,沦为躯壳。”
“你什么都懂。”熙儿记恨朝露可久了,见朝露这般对自家大人说话,倒头就唾了朝露一口,愤愤说:“等那位姐姐出来,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你就跟条狗差不多!”
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挤兑,朝露居然没有生气。他只是慢吞吞地坐起来,双手懒散地搭在膝盖上,继续说道:“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否则,也不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子母局只是一个初级手段。
刚才余音说的那番话才叫朝露心思又转上了一层。
是了,子母局而已,这个凡人怎么可能靠着学来的定姓纳灵之法去保护三个要死的人?其后,必然是有着强大的法宝支撑着他,给他力量。
也就是说,余阙那狗贼的尸骨真有可能在这院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