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兽纹加鬼面,三足踏空。
“城里的修行者若想逃命,我范榕可以饶你们不死,让你们平安无事地从这里走出去。”鼎中传出令人闻而生畏的粗狂嗓音,正是范榕的声音。
如果范榕不吼这么一嗓子,余音的心里可能还没这么放松。
“他也熬不了多久。”余音冷眼看着那大鼎,“如果他真有本事,就不会出来口头要挟了,如今他站出来,正说明他希望城里这些负隅顽抗之辈尽早投降出城。”
正说着,后头囚玉回来了。
看他身侧无人,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是没能找到高玉。
“城里的官吏正在轻点伤亡人数,左右我已经找不到,不如等城中大小事都稳定了再说。”囚玉说着,扫了一圈南岁晏子恪他们,又再凑近了一些,“刚才城主跟我说,城里的粮食只够百姓吃三日的,如果三日不能打退范榕的魔军,后面就很难熬了。”
单凭这里这么点人,想要守住渝州城都已经是勉强之势,也就别提什么打不打退了。
“大家先分守四处城门吧,换班之类的事,你们自己商定,小心魔将混入城里就是,别的不需要考虑。”余音抬手拍着囚玉的肩,嘴里的话虽然是对着囚玉说的,但也是在对南岁晏子恪他们说。
聚在一起的人顿时便各自散开了,毕竟当务之急是守好城门。
余音说完,带着江胜清和囚玉往城门楼走去,边走边说道:“粮食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水源,魔军过之寸草不生,城里的水井倒也罢了,外面的水源是万万那不能再让凡人喝的。”
他们三人路过不少瘫软在路边的凡人士兵,乍一看去,个个缺胳膊少腿,有的也就是凭着一口气吊住,眨眼就能断气。
“唉……”余音看在眼里,叹一口气后,蹲在其中一个士兵面前,抬手为他愈疗额头斗大的口子,“需要医修,比起水源和粮食,这个城现在最需要的是医修。”
在此之前,不管是余音还是江胜清,都没有想到能从哪儿找来医修。
可就在他们为路边士兵止血的这个当口,天边那大鼎的正对面,突然出现了一群腾云驾云的白衣修行者,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骄阳。
“她怎么来了?!后面……后面跟的不是造化宗的弟子吗?”余音又惊又喜,赶忙起身去朝半空中的骄阳挥手。
江胜清也是十分惊讶,搓着手笑道:“这是老天爷看你瞌睡,给你送枕头来了,有了骄阳和造化宗的同道,这些士兵也就免了性命之虞。”
死是小事。
死者为忠义踏入轮回,来生必有厚报。
但死在渝州城里是大事,死在魔军手是大事,因为这些人的尸体会在魔军攻入城里时化作伥灵,为魔军驱使。
“我本来不愿意蹚你这趟浑水。”骄阳稳当落地后,指了指身后一种造化宗弟子中站着的秦如玉,“路遇到她打抱不平,偏偏她救的还是造化宗的弟子……我自然也就不能不管了。”
尤其是在散去对造化宗的怨恨之后,骄阳看造化宗便如同看飞冉一般。恰好造化宗的弟子们就是领了宗主之命过来渝州城的,骄阳也就送佛送到西,一路护送过来了。
后头秦如玉一身白色麻袍,脸没了从前的光彩,看去十分疲惫。
她三两步出来,朝余音欠身一礼,说:“我本是路过,看到有魔物滋扰太生宗弟子,这才前搭手,遇这位……也是偶然。”
她这话倒是没有什么破绽,可余音不怎么信。
鸠羽夫人所领的太生宗是最亲近高玉的,如今鸠羽夫人死了,秦如玉是个什么态度?从前她跟在南岁晏子恪后头反叛,又是因为什么?真就是想要替天行道?
以秦如玉的性格来看,她对善与恶的评判和旁人并不太一样。
故而余音留了个心眼,不再和秦如玉就其来意深究,而是转头将造化宗的医修们分作两拨,一部分送去城主那边救治百姓,一部分则是在四个城门处救士兵。
说起造化宗,便不得不说到一叶。
停风与一叶是道侣,停风与观叶宗又是高玉的忠诚策应者,一叶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派弟子过来支援渝州城才对。
关键是,一叶是怎么知道渝州城有难的?
趁着造化宗弟子走开了,余音凑到骄阳跟前,悄声问道:“造化宗弟子为何来此,你路可问过?”
骄阳点了点头,回答:“他们本是被调往北面,帮助你们云林宗弟子镇压凡人起义军的,但那是高玉的命令,等他们走了半路,就紧急接到了宗主一叶的新任务,说是让他们前往渝州救人。”
一帮子医修,正赶着路,结果遇了范榕增补的魔军,差点折在里头。
余音哦了一声,没说旁的,只是略带赞赏地看着骄阳,谢她救人之恩,谢她先前的护人之恩。
此时半空中的那个大鼎已经逐渐变得有半边天那么大了,其阴影笼罩在渝州城方,瞧着像是随时可能掉下来似的。
“他想用这东西生祭渝州城的百姓?”江胜清拧着眉头去看那大鼎,从下往看,能看到鼎的地步有一个圆洞,洞中蓝色幽火翻腾。
当年范榕生祭万民的法器谁也没见过,也就谁也说不好是不是。
不
余音突然顿住,目光一点点转向身侧的骄阳,其他人也许没见过,但骄阳是肯定见过范榕生祭的场面的,她来到这儿,可能并非是偶然,也不单单是因为要护送造化宗的弟子。
好似为了证明余音的猜测,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骄阳突然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紧握,眼瞳在错开余音视线时,微微内缩。
“你知道他要生祭渝州城,所以你来了。”余音很肯定地对着骄阳说道。
骄阳也没有再否认,点头说:“我也好,她们也好,都是因为知道范榕要生祭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