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3日晚,东京,最高裁判所,某特殊拘留室。
八神隆之隔着玻璃窗和北原苍介通话。
“北原先生,什么时候再将我们的底牌揭露?目前对方的指控已经对您非常不利,一旦民意支持也开始产生偏移,您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不妙了。”
北原苍介沉吟片刻,随后笑道:“明天,明天就该是我们亮出第一张底牌的日子了。抱歉,八神律师,有些事情因为涉及重大,我没有告知您,等明天开庭,拜托您继续为我进行辩护吧!”
“那是我的职责!”八神隆之毫不犹豫地说道,“您有信心就好,其实我很担心您承受不住现在的压力。”
“那倒不会。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北原苍介意有所指。
“时间到了!请马上离开!”一名法警将两人的通讯直接切断,催促着八神隆之离开。
八神隆之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个k的手势,随后对着北原苍介鞠躬,便跟着法警离开了通讯室。
当晚,大阪,总务厅,知事办公室。
河谷泰看着桌上堆叠的无数报告,双手有些颤抖,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北原系会社停工后的第一天,整个大阪开始产生令人始料未及的大面积经济瘫痪情况。
北原系旗下最大的会社北原物流已经渗透到大阪的角角落落,包裹运送,快递服务等等在这半年时间里成为了民众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就在今天离开家,他愕然发现每日报纸配送服务没了,牛奶运送服务没了,自己订购的皮鞋西装卡在商场出不来,只能他跑去大阪西区自取!
原来十分便利的送菜上门,早餐配送服务也消失殆尽!
河谷泰的妻子不停抱怨,说是从一个现代社会突然倒退回了远古社会。
北原物流的停摆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而一路来到大阪府府厅办公大楼时,河谷泰更是发现自家周边的所有全家、711便利店都关门了!
只一天,民众上访的信笺和电话就挤爆了府厅的通讯处!!!
与此同时,随着泡沫经济的破裂,苦苦支撑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大量破产,请求府厅援助,或是找东产调资解决挤兑问题,然而没有北原苍介,似乎连金融体系都开始瘫痪了!
金融机构崩溃,跟着的便是大批量实体业坍塌,整个大阪的根基都在摇晃,各种隐藏在阳光底下的恶性事件也逐渐萌芽,犯罪次数增加,大阪警察本部人手严重不足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每一个警员都当成十个人在用,连一向只负责女性和未成年人案件的女性警员都被派出去处理棘手案子了。
风间正希望府厅能批准警察本部与北原人力的合作,之前就是他这边和警察厅卡住了这项合作,现在河谷泰有意放开,却碰到了北原人力的停摆。
他们有人,有准备,偏偏就是不出动!
心烦意乱的河谷泰回到位置上,敲门声响起,秘书官带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许永中和田中森一神色紧张。
他们和河谷泰三人掌握了特殊名单后,想要以此谋求最大利益,这也是河谷泰进入国会,搭上竹下家族车的重要物件。
那份名单,完完整整记录着竹下登竞选成功后将分发给那些提供献金支持的会社、各界精英的各种好处。
是政治贪腐和职务滥用的究极体现。
为其牵线了大量大阪会社和精英阶层的河谷泰被允诺了一个众议院议员的名额。
可现在,特殊名单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你们在和我开玩笑么?!”河谷泰的心情终于绷不住了,对着两人怒吼道,“你们知道这件事暴露出去后,会对我们,对竹下登阁下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么?!”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我白天去了东京出庭,要一棒子打死北原苍介不是你们的意思么?”许永中颓然坐到沙发上,“谁知道大阪检察厅的人会趁着我不在,强行到我的别墅里进行特殊搜查?名单肯定是落到了他们手里。”
“大阪监察厅?”河谷泰愣了下,“你是说名单没有落到北原苍介手里?”
“没错,是一个叫做玉山秀的检察官突击检查拿走了。我打听了一下,他是马场检事看重的新一代检察官,很可能会加入东京地检,按照我以往的经历,这种突击检查绝对不会和北原苍介有关,显然是东京地检的人要求干的。”
田中森一推了推眼镜,
“也就是说,是更上面的米国人想要拿到这个把柄做事,这样的话,只要不是北原苍介得手,我们就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和马场检事联系,看看他那边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暂时不能和竹下登阁下说,你们等我消息就好。”
“大概什么时候能弄好?竹下登阁下那边瞒不了太久。”河谷泰满脸疲惫。
“等明天审判结束,北原苍介彻底玩蛋,我就直接找马场去问下。”田中森一说道。
东京地检真正的控制者是米国财团和政府,他在里面待过许多年,对他们的行事风格非常了解。
这件事,大概率是东京地检也想要分一杯羹所致。
大阪中央区,某豪华别墅。
只穿着轻薄睡衣的叽田园子两条修长的美腿交叉叠着,美目微微紧蹙,听完伊藤万三郎和黑泽洋的话后,她默然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也就是说,这一次海湾战争,伊藤万家族又亏损了7000亿円,加上我们之前贷款给你的5000亿,你一共损失了1兆2000亿?”
“是。请叽田小姐务必帮伊藤万家族渡过这个难关!”心如死灰般的伊藤万三郎在海湾战争油价暴跌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补这个漏洞,他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板。
他不是竹下家族那种顶尖豪门,可以强行承担损失,或者将它们嫁接给民众,自己的钱,亏了就是亏了。
原以为上了政府战车会十拿九稳,却不料到所有人都成了北原苍介的背景板。
他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最后的竞选了。
“从住友借贷3000亿给你,然后提供给竹下登阁下做竞选储备金。”叽田园子皱眉。
住友财团很少真正插手政坛事务,这也是六大财团之间的默契,这个平衡不会轻易去打破。
他们可以在商界等其他领域呼风唤雨,唯独有米国人参杂的政坛,需要慎重考虑。
如果答应伊藤万三郎,就代表着住友银行将正式支持竹下登,意义完全不同。
黑泽洋也在一旁趁热打铁:“叽田小姐,请将这件事转述给叽田总行长吧!我们日兴也已拼尽全力支持。北原苍介没有机会了,他的死就是竹下登阁下竞选成功的第一块垫脚石。明天,尾上缝将出庭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盗用国民经济谋其私利加上叛国罪,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了。
叽田园子叹了口气,那个男人,曾有过一瞬间让她颇为心动,可惜了。
“好,我今晚就回去和父亲说,贷款就在开庭前审批下来,麻烦你们和竹下登阁下说一声吧。”
“万分感谢叽田小姐的援助,伊藤万家族感激不尽!!!”
伊藤万三郎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能搭上首相的车,再多的亏损都有办法弥补回来!
1990年10月4日,东京,最高裁判所,大法庭。
对于北原苍介的审判已经成了一个国民热度的“大瓜”,吃瓜群众们一边承受着泡沫经济崩溃带来的痛苦,一边吃着这口由首相内阁发起的世纪大瓜,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所有官媒和主流媒体都在不遗余力的将国民注意力往这件事上靠,背后的推手无数,目的各不相同。
竹下派的官员们是希望借此转移部分海湾战争失利带来的恶劣影响,从审判北原苍介开始作为一个转折点,竖立起竹下派的廉政、为民两大形象。
因此,这场审判已经不再是单纯意义上安倍晋家族和北原苍介的私人恩怨,还关乎政局的巨大变动和日本经济的日后走向问题。
第二天的开庭仪式过后,当北原苍介被重新带上法庭,一股蓄势已久的烈焰开始熊熊燃起。
大阪经济就快绷不住了,尽快审判掉北原苍介是竹下派众人的首要目标。
开庭后,千野隼太郎一脸复杂地看向北原苍介,昨晚和千野龙秘密会晤,从兄弟那里得到了惊人的证据和变化,当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年轻人一手安排,并没借助多少千野家的力量时,他彻底呆住了。
今天,恐怕是一场惨烈的碾压啊。
“尊敬的裁判官,我恳求让我方四号证人山田房贷株式会社社长山田阳出席。”
“可!”
马场义壳笑眯眯地看向北原苍介,最沉重的第一拳要来了,他还能抗得住么?
唯唯诺诺上台的山田阳缩着脖子不敢看众人。
“山田阳社长自从接任山田房贷社长一职后,一直是东产的优质客户,但后来数次与北原苍介起冲突,被后者打伤入院两次!”
“这一次山田阳社长的出席,是作为我方污点证人,指证北原苍介教唆山田房贷前身,极道社团组织山田组杀人夺产!山田阳社长,请将事情详细说出来吧。”马场义壳语出惊人!
在此之前,八神隆之考虑过山田阳和河谷浩二一样的倒戈行为,但山田组有案底和负面背景,这种指证可信度会大大降低,他有很多办法为北原苍介规避伤害。
然而,山田阳竟然作为污点证人出席!
这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也是犯罪方一员!
以他的真实情况,即便劣迹斑斑,但没有确凿证据下,他不会被捕入狱,何必找死一样的去承认自己的罪行,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来对付北原苍介?
八神隆之挺直身躯,下意识看向北原苍介,却发现后者毫无波澜。
“我、我我们山田组本来就是大阪有名的极道社团,后来父亲转型做了房贷,但依然涉足许多灰色、灰色行业。我听从他的指示,派人在中央区强取豪夺,以杀人、侮辱、欺凌、强等方式从许多民众手里夺得了大量不动产,并且借助他的关系逍遥法外,这些恶行,父亲都让财务中村先生纪录在账本上,那些被迫害的民众若是不服气,想要上诉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还有更高的关系在,他们无可奈何,要么乖乖在郊区老实待着,要么离开大阪去乡下”
“那么那些不愿意离开,不愿意妥协的人呢?”马场义壳问道。
山田阳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都浇成水泥沉入东京湾了。”
全场一片哗然!
这等恶行,居然发生在现代日本!
在电视机前的民众们更是不寒而栗,那可是身边人活生生的遭遇啊。
为了升值的房产,确实有很多极道社团帮人强买强拆,受害者不止大阪的这一小批民众,范围之广,难以估量。
铁证如山!
千野隼太郎看着那份账本,上面纪录在案的人员就涉及近百,受害者不少还在,只要派人调查即可确认。
居然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国际化大都市里发生!!!
“尊敬的裁判官,这样的事情,身为一名检察官,我绝不能容忍!此事我们东京地检会追查到底!”马场义壳转头看山田阳,又问道,“那么北原苍介指示你做这些事情时,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费?”
“啊?”山田阳如梦初醒,突然抬头看他,眼神迷惑,“指示我干这些事情的是伊藤万株式会社的伊藤万平藏社长,还有他的哥哥,东产常务伊藤万三郎啊。”
!!!
北原苍介感觉时间在那一瞬定格住了。
他能清晰看到每一个人脸上或诧异,或愕然,或愤怒,或不知所措的表情。
真是有趣啊,这样的众生相。
“听起来让人义愤填膺,可关我北原苍介什么事呢?”他看向马场义壳,嘴唇蠕动了下,“好戏开场了呦,马场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