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和史冬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穆云琰更是不受控的往后退了几步。
所以她在地狱。
这几个字,几乎抽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甚至觉得慕容桀在开玩笑,在开一个极其荒缪的玩笑。
知道穆云琰无法相信,慕容桀又道:“其实以她的聪明细致,猜到你会做什么,并不稀奇,尤其是你要下血咒前的喂养,她在府里的那些年,每每你不在时,她都是在看书,穆府里的那些古书典籍早就看完了,她又怎会不知往生咒?她不仅知道往生咒,而且知道与之配合的终回咒。”
而在知道了这逆天改命的咒术之后,穆黎阴差鬼错的将记录着终回咒的古籍藏起来了。
以至于后来穆云琰看遍古籍找到往生咒时,他并不知道,想要逆天改命,还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
“终回咒术,顾名思义,乃死亡之人所启动,启动者,需被下往生咒,而下往生之人,必须是与将死之人心神相通,且能承受往生咒所带来的反噬。
每月的碎骨之痛是往生咒的反噬,同样被下咒者也会承受相同的痛苦,你为了让她免受折磨,事先下了血咒,可你不知,碎骨之痛,仅仅只是往生咒带来的痛苦。”
想到穆黎所承受的那些,慕容桀到底还是红了眼。
“启动终回咒之人,自愿将灵魂献出,进入地狱最深处,祭奠怨气,而此灵魂,会被一次次撕碎,一次次融合,日复一日,百年为一世,历经九世轮回,方为刑满。”
“历刑之人,保留五感和记忆,刑满之日转生可不经奈何桥,不饮孟婆汤,若转生后不与下往生咒之人再续前缘,可享天年,若其再次结为夫妻,下终回者,干枯而亡,下往生者,恢复常人之身。这,便是终回咒的代价。”
时春好不容易组织了语言,“干枯而亡是什么意思?”
慕容桀望着穆云琰,只见他的脸上,已经血色尽无,他明白了。
“你们出去。”穆云琰开口对时春及史冬说道。
被支走的两人显然不太放心,但穆云琰下了令,他们只能执行。
待两人退下,穆云琰问道:“什么情况下,她才会出现枯亡的情况?”
再次结为夫妻,也就是说,一定是在他们在一起后才会如此,是不能相爱,是不能相守,亦或是其它原因,这是穆云琰疑惑之处。
慕容桀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回答,“房事。”
穆云琰指尖轻颤,喉咙微哽,“那如果我不再碰她,是不是她就能好起来?”
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样会让她没了性命,若是知道,他绝不会碰她的。
“晚了。”慕容桀轻声说道。
见穆云琰眼中泛怒,慕容桀知道,他是在怨。
果不其然,穆云琰随即怒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容桀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将穆黎再送回到他身边来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会放手,却没有提前告知他这些真相,对穆云琰而言,慕容桀这跟杀人凶手没有区别。
“在和你结合的那一刻,她就恢复记忆了,这些,都是她自愿的,从她决定启动终回咒开始,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既然有这样的执念,那她便陪你走这一遭,哪怕在一起一个月,一年,她也无憾。”
“但有一点总算是好的,至少在这之后,你不必再受咒术折磨,不再需要承受碎骨之痛,可以恢复正常的身体。”
她早就恢复记忆,这无疑是对穆云琰的再一次暴击。
脑海中逐渐回想起从族中回来将园后说的话。
“我怎么会怕你,我怎么舍得。”
“以后,我会爱你所爱,喜你所喜,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付出了,我会给你回应,每一件事。”
“琰,你知道吗?我很爱你,很爱很爱,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所以,从今往后,不管因为什么理由,都不能丢下我,也不要因为我,伤害你自己,好么?”
慕容桀已经离开了,可他还沉浸在与她的回忆里。
难怪,难怪那时他觉得她有些不同,难怪她会主动提起芍药的别称。
心中传来的刺痛感直奔他的神经末梢,几乎无法呼吸。
第四日傍晚,穆黎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穆云琰拥在怀中,抬眸望去却看见他下巴的胡渣,黑眼圈重的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琰爷?”
她刚开口,穆云琰便像反射性一般睁开了双眼。
看着她好一会儿,那一瞬间,他眼角处便溢出一滴泪水,滴落在她额上。
穆黎愣了,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么反常,难道她这一觉睡了很久吗?
“我睡了多久?”穆黎问道。
穆云琰压着嗓子说道:“四天了。”
穆黎第一时间想着的便是安慰他,“我可能……就是太困了而已,我以前不是也会这样吗,一睡就睡四天,这回也是,不要太担心了,我没事的。”
“阿黎,我都知道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穆黎身子僵住了。
没了反应,穆云琰哽着喉咙,将她拥得更紧,“阿黎,你可知,你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你以为,我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吗?我坚持了那么久,不是为了再一次亲眼看着你离开我的,更何况是让我亲手夺了你的命,阿黎,你何其残忍?”
他已经完全崩溃了,抱着穆黎,难以自控的痛哭着。
从未见过他如此,穆黎感受到他温热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她无法挣脱,无法看见他的脸,他的表情,可却能感受到他的悲痛,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染了哭嗓的话格外的软弱无力。
这一声对不起,直冲穆云琰心底,那一刻,他的心疼得让他身体忍不住发颤。
他极力的忍耐着此刻的疼痛,将她松开,与她对视。
穆黎心疼的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尽可能的佯装镇定,“我不会死的,为了你,我也会努力活着,相信我,好不好?”
“阿黎,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穆云琰抚着她的长发,“你就是一个骗子,骗了我九百年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