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间,腕上刚划开的鲜血因着拉扯,顺着江缈月的手臂,自然地滴落到宋天雍的指节上。
江缈月总觉得听得不大真切。
有些木讷地转头,疑惑地看向宋天雍拽着她手臂的手。
随后,身旁的人许是觉得她没听得明白,声音沙哑,语气柔缓,又重复道:“小孩,我来了。”
是了,还有谁会叫她小孩呢?也只有她知道,这是专属于孟喃之的称呼。
她看着他微微启齿,听着他的声音如明泉般零零清透,缓缓入耳。
那一刻,江缈月的瞳孔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倏尔放大,手指迅速得反握住对方的手。
“老妖精!”
字节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直到眼前的人缓缓点头,江缈月整个人才突然放松下来。
豆大的眼泪早就从眼眶里挣脱出来,露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终于在异境中碰上一个熟人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面前装另一个人装的那么辛苦。
孟喃之头一次没有难为她,没有笑话她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在那一刻,终是愣愣地抬手,将江缈月脸上的泪珠尽数擦去,指节微微地在她的头发上缓慢揉擦着。
目光落到了江缈月肿胀的额头,还有她自残式划开的手臂。
孟喃之看着伤口,表情却有些失控一般的挤弄在了一起,紧皱着眉头。
“疼吗?”
江缈月摇摇头。
“借了沈卿素的身体,总是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我总想着她该见宋天雍最后一面。”
“你把人家身体伤成这样,若是真可能醒过来,恐怕要责怪你的。”
“才不是。”
江缈月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口。
“沈卿素身上的伤口比这些要深得多,对于她来说,能最后见到宋天雍,应是十分感激!”
江缈月动作大了些,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吃痛得发出惊呼声。
“知道痛了?那就长长记性,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江缈月看着孟喃之,兀自嘀咕。
“哪里还有下次,一次就够了。”
哪知孟喃之的耳朵和猫耳朵似的,极灵,立刻欣慰地拍了拍江缈月的肩膀。
“这才乖。”
江缈月无奈地轻瞥了孟喃之。
“先别说这个了,宋天雍呢?”
“他啊……如你所见,他死了。”
江缈月面色已经不大好看,微微蹙眉。
“为什么?不是还没到时候吗?最后不是沈卿素杀了他吗?”
哪知,孟喃之微微叹气。
“一时半刻说不清楚,这个梦境已经被篡改了。”
“不然,我神力再高,也是不能被强行宿在宋天雍身体里的。”
江缈月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老是心悸了。
都快死在别人梦境里,能不忧心吗!
“那我们还能出去吗?”
“等我恢复神力。”
江缈月看着苍白的孟喃之,虽然苍白的脸庞是宋天雍的脸,但她总觉得孟喃之也是十分的虚弱。
“你怎么了?”
“没事。”
“那你前几日,被那股神力打入玄洞还好吗?”
“死不了。”
“……”
“那你神力什么时候能恢复?”
“还需一个月。”
孟喃之看着直直盯着他的江缈月,不免担心。
要是那个人找上她该怎么办?
“江缈月。”
“嗯?”江缈月看着第一次以名字唤他的孟喃之,不免惊讶。
孟喃之盯着她,非常认真的掰正她的脸。
“这一个月还需小心,我们一起找寻其他出去的方法。切记,碎梦鞭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拿出来用。”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法鞭罢了。”
孟喃之看着毫不在意的江缈月,希望她听进去他的话才好。
不然碰上那个人,可要吃苦头的。
“你出去告诉他们我醒了,我还需用宋天雍的身份办事。”说完,孟喃之面色难堪的呕出一大片血渍。
还没等江缈月回答,他又说:“这宋天雍的身子,怎么病怏怏的。”
随后,卧倒在床,背着江缈月说:“出去吧!”
江缈月应答了一声,合上门出去了。
倒是里面那个人听到木门合起的声音,又立刻呕出一滩血。
外面的宋父宋母一听自家儿子居然从濒死活过来了,实在激动。
忙不迭的走进孟喃之房内。
倒是小鹊看着自家小姐额头的血迹,颇为心疼地将她拉到偏厅处理伤口。
“怎么在宋公子面前寻死觅活了?”
“我可没,这是摔的。”
江缈月不想过多赘述她想与沈卿素互换而伤害自己的过程。
这些话在小鹊心里,她是万万不信的,江缈月也知道她不会信。
但她这么说了,小鹊也不会拆穿。
“今日的事,不要让义父知道。”
“我知道。”小鹊撩开江缈月手臂上的袖子,眉头紧皱,将干净的帕子一点点覆到伤口上,“你忒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江缈月吃痛的要跳脚,急急地说:“轻一点。”
“知道痛还下得去手。”说着说着小鹊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姐,你得先是自己,再是女儿,再是别人的爱人或朋友。”
原来小鹊当她是为了宋天雍想为她殉死的女人了。
这么一想,沈卿素或许没有她想得那么冷漠。
“知道了。”
回途的路上竟出奇的寂寥无人,从前走过这条街,还是热闹喧嚷。
此时街道上只有几户人家门口的蜡烛还明灭可见,再也看不见一个人。
江缈月此时却有些后知后觉地拽住小鹊的手。
“怎么今日街道如此冷清?”
“刚还刮了妖风,此时该是回家避避了,今日的天气着实古怪。”
就在这时,转弯处突然闯出来一个人,撞到江缈月的肩膀,江缈月吃痛得回头看。
那人头戴面具,眼睛直愣愣得盯着她。
“冒犯了。”
语气凉薄,冷冷的。
“无事,走路还是需注意一些。”
那个戴面具的人听完,不知表情的转过身。
江缈月没有看清,就在他转身时,嘴角竟露出得意而上扬的笑。
“小姐,那人看起来有些可怕。”
江缈月顺着小鹊的话语看过去,那人早没了踪迹。
就在江缈月离开这条街的时候,那人才从阴暗处走出来。
指节落到面具上,顺势摘下,大片月光直直的洒在他的脸上。
姣好的面容露出几不可查的狡黠的笑。
手掌托起,一颗明亮的觅境灯发出森森的绿光。
阿觅,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