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胡骑更为厉害么?
心中闪过一丝疑问,李郃扫视了一眼战场,沉声下令道:“传我令,不必追击逃离的胡骑,翟章部留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重骑营立刻支援胡亥部!命方邯亦立刻支援胡亥部!”
“是!”
命令下达后,李郃立刻带着仍有坐骑的联军重骑掉头支援胡亥的左都护军,也没多少,一场恶战下来总共就只剩下了七百余骑,其他重骑营士卒倒也不是阵亡,只是又一次失去了战马,不得已只能再次转为步卒。
这让李郃不禁感慨,感慨重骑兵终归是得有相匹配的马甲,否则一场交锋就死上千匹,这速度真的是消耗不起。
虽说他联军重骑所使用的战马,都是从胡人骑兵缴获的战马,但缴获的东西跟自己的东西有区别么?
一想到迄今为止他联军重骑已用这种凶悍的战法造成了至少四千多匹战马的损失,李郃就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这可都是优质的战马!
若按照当年嬴虔给出的一马二十弩的价码,这四千匹战马价值八万把少梁弩,按旧梁墨造局一个月造两千把弩来计算,八万把弩需要造四十个月。
一想到旧梁墨造局全力运作四十个月的成果,他联军重骑两场战斗就败得干干净净,李郃就忍不住感慨,他家小业小的少梁,实在经不起这么败家。
就在李郃一边感慨一边驰援北面的胡亥一军时,正与后者交战的厍干、厍门两支胡骑也注意到了那数百名夏人骑兵的靠近,连忙禀告各自的首领:“首领,南边有夏人骑兵过来了!”
“什么?”
正在与敌交战的厍干转头看向南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迅速逼近的夏人骑兵,再往其后方一看,厍干便看到了落跑的侯骨、其连二氏的骑兵。
他皱着眉头说道:“侯骨、其连在搞什么鬼?他们就不怕夫蒙惩罚他们么?”
或有注意到侯骨、其连二氏骑兵落败的战士告诉厍干:“首领,我方才看到侯骨氏、其连氏被夏人的军队击败了。”
“击败了?”
厍干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他心说,就这么一碗羊奶酒的工夫,侯骨、其连就被夏人给击败了?这两个氏族的战士难道都是木桩么?
也难怪厍干如此惊诧,毕竟草原上的战争,历来就是双方骑兵的相互游斗与纠缠,若是彼此实力接近,搞不好纠缠半日之久,到最后也没阵亡几百人。
但联军重骑用的可不是这种慢吞吞的战法,他们上来就跟侯骨、其连两个氏族的战士撞马,撞死了马就步战胡人骑兵失去了战马,实力大大折扣,但无论陷阵骑也好、魏武骑也罢,这些新人骑兵下了马背照样是强悍的步卒,甚至实力相较在马背上更胜一筹。
不得不说,李郃为联军重骑制定的这套战法,十分适合作为初学者的联军重骑,先后打蒙了匹娄率下羽山、成邗、乌丸、叱于等几个氏族部落,今日又打蒙了侯骨氏与其连氏,可谓是联军重骑以弱胜强的制胜战法。
唔,就是有点费战马。
但厍干可不知这一点,因此实在难以理解,一碗羊奶酒的工夫,侯骨、其连二氏居然就被夏人给击败了。
甚至于,还被夏人杀地撤退逃跑。
“懦夫!”
一想到侯骨、其连二人与他厍干、厍门平起平坐,尚不知二人一人被杀、一人被擒的厍干便忍不住嘲讽起来:就这?配跟他们厍干氏、厍门氏平起平坐?
见厍干冷笑连连,左右心腹催促道:“首领,夏人的军队马上要杀过来了”
“唔。”
厍干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打量了几眼战场。
眼下,屈突氏引诱着一支夏人骑兵他不知是少梁奇兵离开了这片战场,侯骨氏与其连氏被夏人击退了,此刻这片战场上就只剩下他厍干氏与厍门氏,以二氏之力对付对面五千草原叛徒,还有数以万计的夏人军队,其中还包括近千击退了侯骨、其连二氏的夏人骑兵,这个处境,让厍干萌生了退意。
毕竟双方的兵力实在相差太远了。
“先撤退吧。”
厍干思考了一下,对左右心腹说道:“彼此的军队人数相差太大,况且这支夏军相当强悍,一旦被其咬住,那就麻烦了。”
说着,他又用满带嘲讽的口吻补了一句:“反正是侯骨、其连先撤,夫蒙要责怪也怪不到我等头上。”
左右心腹点点头,或有一人问道:“要知会厍门氏么?”
听到这话,厍干神色玩味地看了一眼战场上正与胡亥部厮杀的厍门氏战士,在思忖了一下后,皱着眉头语气莫名地说道:“知会一声吧。这支夏军很强,侯骨、其连那两个懦夫又靠不住,估计咱们得跟厍门氏共同进退。”
左右心腹面面相觑,表情有些古怪。
毕竟曾几何时,他厍干氏与厍门氏是仇人,哪怕是归顺了乙旃部落,也属于是那种相互看不得对方好的关系,但不可否认,相较在战场上丢下友军自行逃跑的侯骨氏、其连氏,厍干宁可相信厍门氏,毕竟双方结仇许久,打过许多年交道,也清楚彼此的实力与行事准则。
不多时,几名厍干氏的胡人战士就找到了厍门,恭敬说道:“厍门首领,侯骨、其连二氏的战士被夏人杀退了,我厍干氏也要撤离了,首领命我等告知厍门首领。”
“什么?侯骨氏与其连氏被夏人击退了?这才多久?”
比厍干年长几岁的厍门亦难以置信,当即转头看向南边。
正如对方所言,他已看不到侯骨、其连二氏的战士,只看到有一股夏人军队直奔他们而来。
“废物!”
他冷哼着骂了一句,旋即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厍干氏骑兵道:“厍干居然派你们来通知我?”
前来传讯的厍干骑兵转达了他们首领的原话:“首领说,这股夏人军队十分强悍,而侯骨、其连、屈突他们都靠不住,我厍干唯一可以信任,共同进退的,就只有厍门氏。”
“”
厍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点头说道:“无论作为敌人还是同伴,你厍干氏确实值得称赞。告诉厍干,我会与他共同进退。”
那几名厍干氏骑兵举起右拳横在胸前,低头行了一礼,旋即拨马而去。
看了眼这几人离去的背影,厍门转头看向那支正朝这边而来的夏军,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股夏军的强大,与他们此前打过交道的上郡魏军完全不同。
还有正与他们交战的那群叛徒,虽然目前是他这边占据上风,但说实话,厍门也没想到对面的胡亥、卜扎干、叱于、阿罗等人会如此卖力。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人要背叛同族,为夏人效力呢?
厍门心中闪过这样的疑问。
不过眼下却不是深思这个疑问的时候,他振臂高呼道:“暂时撤退,我厍门的战士!”
在厍门的命令下,厍门氏的骑兵有秩序地撤离,期间厍干氏的骑兵也撤退了。
见此,胡亥这边云水部落首领阿罗恼怒骂道:“杀了我许多战士,如何能让你们逃了?!”
就在他要追击之际,胡亥喊住了他:“不要追了!”
期间,叱于也喊住了阿罗,神色凝重地劝告道:“厍干、厍门,是乙旃最擅战的氏族,不要追了。”
片刻后,李郃带着一队人马杀到,碰到了神色凝重的胡亥等人,问及原因,胡亥面色阴郁地解释道:“至少损失了五六百名战士。”
他左都护军目前总共就只有五千余战士,一下子就损失了十分之一,不怪他如此心疼。
更气人的是,厍干、厍门两个氏族的伤亡,远远要比他们少,对方大概只损失了四百余人。
别看只是区区两百余人的差距,胡亥一方以五千敌对方四千余,结果自身伤亡还比对方多两百余人,可见他们是被对方压制住了,至少是落入了下风。
对此李郃也很意外,皱着眉头说道:“这两个氏族的战士,如此厉害么?”
叱于亦面色阴郁地说道:“厍干、厍门,是少数与大野、楼烦交战而不落下风的氏族,他们的战士比一般的氏族与部落要强上许多。”
他的心情也不好,毕竟他盘山部落的战士在蔺地河口之战损失了许多,投降联军之后今日又被厍干、厍门两个氏族杀了上百人,这让他不禁更为担忧他们部落的将来。
厍干氏、厍门氏么?
看着厍干、厍门两族胡骑撤离的背影,李郃心下暗暗将这两个部落记在心中,转头一看胡亥、卜扎干、叱于、阿罗几人皆面色阴郁,他思忖了一下说道:“迄今为止为联军牺牲的战士,我会奏告少梁,将他们视为战死,少梁会发放抚恤,照顾他们的家眷。”
胡亥、卜扎干、叱于、阿罗几人闻言皆是一愣,虽然他们神色阴郁是因为在厍干、厍门两个氏族面前落入了下风,但不可否认李郃的话确实让他们的心情好了许多。
“多谢子梁大夫。”
几人学中原人那样抱拳感谢,哪怕是身份成分最复杂的叱于,心中也对李郃改观了许多。
虽然出现了些许波澜,然夫蒙寄托厚望的万余胡骑,终归还是没能力挽狂澜,反而导致侯骨、其连两个氏姓贵族一人被擒、一人被杀,再加上元里军、龙贾军、蔺战军持续对肤施城施加压力,扶施城内的胡人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见事不可为,夫蒙果断下令:“撤!撤离肤施!”
他看着城外的夏军凝声说道:“今日暂时撤退,待大首领与乌兰部落派来援军,再向夏人报今日之仇!”
在他的命令下,城内剩下的胡人战士纷纷从西城门撤离,撤往西北方向而去,至于城内所剩无几的胡奴,则被无情地丢下断后,然而这些早已没有斗志的胡奴在主人逃离之后,也很快就投降了元里军。
“胡人撤退了!”
“赢了!”
“胜利了!”
看着胡人狼狈逃窜,元里军、龙贾军、蔺战军的将士们大喜欢呼,庆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三月十五日,联军收复肤施,俘虏二千余胡人,六千胡奴,缴获羊群三四万头,还有先前夫蒙手下胡人宰杀腌制的羊肉不计其数,数量之多,哪怕顿顿吃肉,也能让联军全员吃两月之久。
另外,肤施胡人迄今为止抢掠的粮食、财物,也因为仓促撤离没能带走,通通便宜了联军。
正因为如此,胡亥在战后提醒李郃:“乙旃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派援军来报仇。”
听闻此言,李郃神色淡然:“无妨,等他们来。”
乙旃部落定会前来报复?
巧了,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正好他也想要重创乙旃这个时常南下抢掠上郡的草原大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