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呢?”
陆听酒盯着陆老夫人,目光冷然,却说得肆意,“你想怎么追究?”
“或者说。”
不等陆老夫人回应,陆听酒又慢慢的道,“你又能怎么追究?”
女孩精致漂亮的脸上,敛了情绪,一眼看去全是漫不经心的疏离。
周身萦绕的气息,无声无息凝成一股自有独特的气场。
散散漫从容的同时,还浸染了似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凛冽,慑人得厉害。
陆老夫人自然看不惯,陆听酒这般无所顾忌的模样。
“陆听酒!”
陆老夫人沉下脸来,冷声道,“既然你父母都不在了,我今天就替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陆老夫人沉声命令陆家的人,“将她给我抓起来!”
“闹够了?”
陆老夫人的话音,刚落。
一道严厉的声音就响起。
“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陆老爷子语带斥责,“什么管教不管教的,有话不能好好说?”
“岁岁年龄小做事随意,你身为长辈,也凭心做事?”
再怎么说,陆老爷子也是久居高位的人。
平日里严厉惯了。
他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落下来。
陆老夫人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更何况。
陆老夫人向来也不违背他。
但陆听酒拿枪指着她的这口气,她属实咽不下去。
而且。
现在陆听酒就敢肆无忌惮的,拿枪直接对着她。
将来,岂不是还要骑到她头上来?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陆老夫人看着陆听酒,面对她时声音里的冷意就从未变过,“她必须道歉。”
陆老爷子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情绪复杂。
他对这个唯一的孙女,自然是从小宠到大的。
但她之前为了一个男人,不惜说出“宁愿脱离陆家,也要嫁给他”这样的话。
也确实,让他失望了。
“岁岁。”
陆老爷子声音里的严厉散了点,“给你奶奶道个歉,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始终都是你奶奶。”
她始终都是你奶奶。
可她,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孙女。
陆听酒看着陆老爷子,轻轻袅袅的笑了笑,笑里渗出凉意,“我说了啊。”
“想让我给她道歉,就让她为自己的话负责,先去给该道歉的人道歉。”
“不然她真的以为,拿着长辈的身份压人,还真的能够毫无顾忌!”
最后一句,说得凛冽。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起来。
陆老夫人看着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陆听酒,心底的厌恶愈发的深。
但她才刚准备开口。
陆老爷子就看向了她,长年累积的严肃,“在小辈面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老夫人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表情微滞。
她沉下音,“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这孙女她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陆听酒微勾着唇,牵起的弧度漫出几分凉意,“身份——”
“酒酒。”
包厢的门被推开,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来这里,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男人一身黑色的风衣,五官轮廓俊美无俦,精致矜贵的侧脸线条勾勒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庞。
清隽而英俊。
霍庭墨虽长年身处高位,但他向来很少出现在人前。
低调而神秘。
即便是这样,就算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低敛沉静的气息自带几分无声而强大的压迫感。
从霍庭墨在包厢门口出现,再到不急不缓的站在陆听酒身旁时。
不用任何的言语,就瞬间给人彰显一种“这是他护着的人”的错觉。
但实际上,也是这样。
霍庭墨走到陆听酒身旁时,手掌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陆听酒腰间。
轻轻一带。
俊美冷峻的男人就以一种无声无息却强势的姿态,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陆听酒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第一眼不是去看向他的脸,而是落在了他的右腿上,“霍庭墨,你的腿……”
因为车祸,他的右腿伤得尤为严重,被缝了十几针。
而此时,被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从面上来看,没有任何异样。
站立的姿势,也尤其的稳。
但明明,昨天他还不能下床的。
“谁叫你下床来的?还敢走到这里来?”
陆听酒嗓音里染了几分急促,白皙娇小的脸蛋上不知道是气还是心疼,“你是不是还想再昏倒一次!”
霍庭墨低头,看着陆听酒脸上的神情,温淡的眉宇自然而然的舒缓开来。
他抬手摸了摸陆听酒的脑袋,“想见你,便来了。”
但随后,他又安慰道,“我的腿没事。”
他很喜欢,酒酒脸上因为他而生动起来的表情。
着急也好,生气也罢,甚至是厌恶,他都是有几分贪念的。
漠视了太久,看不到尽头的无望。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改变,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望中看得见的一点星光。
陆听酒不信他。
容祁瑾换药时,她见过那伤的。
一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
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不过。
那时她才看了一眼,便被霍庭墨遮了去。
直到她转过身,霍庭墨才肯让容祁瑾给他上药包扎。
他不想让她看见。
陆听酒眼神一转,拖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椅子,让霍庭墨坐下。
但霍庭墨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淡漠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的老人。
疏离而客套的颔首,“陆老爷子。”
“想来这位就是霍总了。”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男人,沉声应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早有耳闻,霍总仪表堂堂,低调神秘。今日一见,实属难得。”
陆老爷子看向霍庭墨的眼神里,有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赏。
当初。
他带领的霍氏集团,似凭空出现在云城。
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坐稳了云城商界龙头老大的位置。
那一场堪称‘传奇’的大规模洗牌。
雷厉风行的速度,狠厉无情的行事风格。
让他们几个老头子,着实大惊了一把。
‘霍氏集团掌权者’也成为近来云城商界,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谁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谈。
陆老爷子想见他已久,但他几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
岁岁和他之间,陆老爷子不知道做过什么样的交易——
之所以称之为交易,是因为陆京远告诉他,霍庭墨,可以让岁岁远离娱乐圈的那个男人。
从酒酒看见霍庭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陆老爷子大概就能猜到霍庭墨的腿,应该受过伤。
所以。
陆老爷子看了一眼男人后,便道,“坐着说吧。”
陆听酒也看着他。
霍庭墨落在陆听酒腰间的手,微紧。
但他抬眼,清冽寒凉的视线,淡淡扫过包厢内的一众人。
淡漠的一句话,不急不缓的砸了下来。
“刚刚是谁,让酒酒认清自己的身份?”
轻描淡写的语调,甚至比平常说话的语调还要来得淡漠。
但包厢坐着的人,听在耳里,就蓦地有久居上位掌权者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那一瞬间男人的气场,强大而冷冽。
而神情清冽淡漠的男人,扫过一圈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陆老夫人的脸上。
陆老夫人显然被他扫过来的视线,怔愣了一下。
而随后不到三秒,陆老夫人就沉静了下来。
陆老夫人开口时,看向的是被男人护在怀里的女孩,开口说的话也是对着陆听酒。
但几乎是口不择言,“酒酒,素来知道你会勾人,但也是没有想到,你勾的倒是一个比一个相貌要好。”
“想来也是,混了娱乐圈这两年,见过了圈内形形色色的男人,眼光可不得比之前的要好……”
“王佩!”
陆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老爷子就已经出声,重重的斥责开来,“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是一个身为长辈该说的!”
什么勾人,混娱乐圈,形形色色的男人。
这些词,这些话,该是她一个当家夫人该说出来的?
若传了出去,贻笑大方。
而且霍庭墨的身份,不是她随口就能乱说的。
当初。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子,是商业联姻。
虽说陆老夫人嫁过去之后,两人不至于说是相敬如宾。
好歹夫妻之间,该有的几分和谐没少。
不然。
陆老夫人也不会单单的,把陆听酒拿枪指着她的这件事,挑出来。
让陆老爷子来评评道理,变相的讨一个说法。
但她没有想到,陆老爷子似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情。
没对陆听酒做出任何的惩罚,反而是不轻不重的责怪了几声。
更何况,突然出现在包厢的这个男人,跟陆听酒一样,甚至是更甚,丝毫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原本,陆老夫人就是站着的。
但此时,听见陆老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斥责声后。
陆老夫人反而站直了几分。
“身为一个长辈该说的?”
她看着陆老爷子,“你不要忘了,陆听酒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将我当做长辈来看的?”
说着。
陆老夫人看向了,坐在她右下方稍远一点的人,“陆二叔,你来说说,陆听酒做的那些事,是一个陆家小辈做的?”
被陆老夫人提及到的陆二叔,闻言顿了一下。
但他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的眼色,随后慢慢的站起身来。
“酒酒啊,不是叔公说你。”
被叫做二叔公的人,语气似好心劝导,“追男人追到了娱乐圈,过后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虽说也不尽然丢尽了陆家的脸面。”
说到后面,二叔公稍顿了一下。
似乎是,提及到某个词就心生厌恶。
“但酒酒,我还没见过从那样染缸似的圈子出来的人,有一个是干净——”
二叔公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双眼下意识的睁大了几分。
甚至。
都没有人看见那个男人是如何出手的。
随即,二叔公一口鲜血,就突然喷了出来。
大汉似的人,突然腿一软,就要朝地上倒去。
餐桌上的桌布,被他下意识的一扯。
噼里啪啦的声响起。
餐桌上还未动过佳肴包括盘碟碗筷,瞬间散落一地。
“二叔公!”
“二叔公!”
坐在二叔公身侧的人,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陆听酒!你看看你带来的男人!”
“霍总。”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比起陆老夫人声音里的尖锐和怒不可遏,陆老爷子的声调,就稍沉静得多。
“霍总,下手可为过重了些?”
不过是说了几句劝导性的话,倒也不必下此狠手。
男人俊美如斯的脸庞上,一片冷漠,低沉独特的嗓音里蕴着不近人情的冷厉,“他哪来的资格,对酒酒评头论足?”
他小心翼翼护在心尖,舍不得说一句的人,其他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谈论她的好与不好。
“霍总,是吗?”
陆老夫人听见,陆老爷子叫他霍总。
陆老夫人跟着看了一眼倒地的二叔公,他口里鲜血未止。
心底,眼里的怒意,瞬间一起上涌。
陆老夫人抬起头,朝霍庭墨冷声道,“你这样,是不是太不把陆家放在眼里?”
好歹,陆家也是云城的财阀之家。
他就不怕,给自身招来祸患!
即便陆老夫人这样愤怒,但没想到,那个男人根本就没看她。
霍庭墨低头,他第一时间去捕捉身旁女孩眼里的情绪。
他怕有责怪,有畏惧……更深的还有对他的厌恶。
对上陆听酒看过来的眼神,霍庭墨黑眸凝着她,低声缓慢的解释,“酒酒,是他先说你。”
他没控制住。
其实时间很短。
可能还不到三秒。
从陆听酒抬眼看向他,再到她开口,这几秒微末的等待里。
男人漆黑如渊的深眸里,隐了极深但也小心翼翼的慌乱。
“不坐下吗?”
陆听酒看着他,轻声问,“你的腿上,还受着伤。”
语调极为浅淡,也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但听在霍庭墨耳边,像是对他眼底深处浅末慌乱的安抚。
霍庭墨落在他腰间的手,又稍紧了几分。
“酒酒……”霍庭墨低声叫她。
但陆老夫人的话,再次冷厉的响起。
“陆听酒,你不打算给我,给陆家一个交代?”
先是拿枪对着她,现在又任由她旁边的这个男人,肆意伤害陆家的人。
这时。
霍庭墨才将视线,移到了陆老夫人的脸上,淡漠至极的嗓音,“我伤的人,何必问酒酒要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