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
霍庭墨低声叫她,犹如在他看来最是温情时,那般缱绻。
“以后不要这样了。”
低低缓缓的音,“你大哥说得对,不管怎么样,不准让自己受伤。”
霍庭墨习惯性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时,刚抬了起来,忽又准备放下去。
但——
陆听酒接住了。
察觉到掌心里的温软,霍庭墨深色的瞳孔里,掠过细细碎碎的震惊。
他低眸。
对上女孩静得黑白分明的眼。
“……酒酒?”
霍庭墨低哑出声,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陆听酒推开自己的哥哥,慢慢的坐了起来。
“岁岁!”
“岁岁。”
两道急切的声音随着响起,陆听酒置若罔闻。
很奇异的那瞬间。
病床上的陆听酒才刚刚有所动作,男人就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一般。
霍庭墨握住掌心的那抹温暖,在陆听酒面前低了声,“怎么了,酒酒?”
“你也不可以受伤。”
陆祁临原本的位置,已经换成了霍庭墨。
所以,他还是把陆听酒揽入了自己怀中。
而听着她的话,霍庭墨揽住她的手,微紧。
陆听酒从一醒来,整个人都注意力,都在霍庭墨的身上。
所以也并没有注意到,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一旁的陆京远,微变的脸色。
而霍庭墨低头,捕捉到她眼底的那抹认真。
准备问出口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还是顿了下来。
陆听酒胸口上的伤,原本就疼得厉害。
只是顺着某种心意,忍到了现在。
而在霍庭墨怀里时,她意外的放松了整个身体。
而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变化的霍庭墨,眼底不着痕迹的深了深。
“酒酒。”
陆听酒靠在他怀里,渐渐睡过去的时候。
霍庭墨的尾音,也渐渐的没了声。
……
最后。
陆京远离开的时候。
看了一眼霍庭墨。
而对上他眼神的霍庭墨,眼底无声无息的沉了下来。
……
深夜。
不知道去了哪里才回来的男人,正欲推开陆听酒的病房门。
“庭墨。”
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容祁瑾,突兀的出声。
依旧是一身白大褂的容祁瑾,盯着男人泛白的脸色。
甚至他的额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似乎是疼的。
但应该也是这样的。
容祁瑾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低冷出声,“去办公室,我给你上药。”
男人未应,同时推开病房门的动作未停。
容祁瑾蓦然出声,“庭墨,涟詹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瞒着他。”
“如果他知道那人将陆听酒从进入星湖湾的那一刻起,所有受的伤全部加倍的算在你身上。”
容祁瑾偏了目光,盯着男人的侧脸,一字一顿的道,“你对涟詹那样熟悉,你说,他会——怎么做。”
因为是在深夜,容祁瑾的声音很轻,但同时也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
“还记得当时你才接手霍家时,有个元老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服,仅仅只是在会议上蹬了你一眼,顺便刺了你一句。”
“第二天,就被人割了舌,戳瞎了眼的扔在会议大厅。”
“我不信,你不知道是谁做的。”
静寂了很久。
男人才低低出声,但气息很弱,“我先进去,看她一眼。”
由于刚开始只是正面,所以容祁瑾只能看见男人泛白的脸色,和他额头上细细密密冒着的冷汗。
但男人推门,踉跄着脚步进去时。
顺着窗户倾泻下来的点点月光——
男人背后浸湿了的一大片,直直的刺入了容祁瑾的眼里。
霍庭墨素来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因为可以遮挡住一切。
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血。
整个身体蓦然僵住的容祁瑾。
随后。
受不住的。
微弯了身。
……
第二天。
醒过来的陆听酒,病房里空无一人。
但她手指才动了动。
病房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醒了?”
霍庭墨一进来,就看见女孩一双清澈的眸看着他。
微勾了勾唇。
他走过去,将陆听酒扶了起来,“伤口处还疼不疼?”
“先让祁瑾给你做个检查,检查完之后,我们再吃早餐,嗯?”
被他扶起来的陆听酒,整个人软弱无力,便靠在了他身上,轻应道,“都可以。”
但随后。
陆听酒微蹙了蹙眉,“你去洗澡了?”
他整个身上都是凉的。
陆听酒靠过去的时候,似乎都能感受到丝丝的寒意。
一股寒凉的气息。
“嗯。”霍庭墨脸上神色不变,温声道,“顺便冲了一下,有凉意?”
陆听酒抬脸看向男人,原本点头的她,瞬间滞住。
因为男人的脸色。
比她以往看到的每一次,都要苍白得多。
明明受伤是人是她,但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虚弱?
像是受了比她还严重的伤?
陆听酒伸手,碰了碰男人的脸颊,喃喃道,“脸也好凉。”
闻言。
霍庭墨看着她,微勾了勾唇,低低的笑,“等下就不凉了。”
他捉住陆听酒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男人温热的气息落于指尖,陆听酒的手,微蜷了蜷。
但也只是捉住她的手,吻了吻。
随后。
霍庭墨让林白,去叫容祁瑾过来做检查。
但隔了很久。
容祁瑾才慢慢的过来了。
他全程很是专注认真的,替陆听酒检查。
每一个步骤,按照既定的程序一般,细细的为她检查了一遍。
陆听酒心里觉得丝丝怪异,但她又说不出来。
而直到容祁瑾走后,霍庭墨又给她喂完粥之后。
陆听酒才反应过来。
刚刚在给她检查的全过程,容祁瑾都没有跟霍庭墨说过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而询问她伤势的时候,也是一字一句,例如公事般询问。
吃饭的间隙。
“我不想待在医院。”
在男人喂完一口粥后,陆听酒抬眼看他,低低出声。
霍庭墨拿着勺子的手,微顿了顿。
但随后。
三秒钟不到。
霍庭墨就低应了一个好字。
也没有问任何的原因。
……
“她现在的情况,不能出院。”
办公室里的容祁瑾,盯着电脑上屏幕上的病例。
依旧是一贯温润的音。
听不出丝毫异样。
但若真要说,就是语调太平静了。
他没有看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只是再一次的重复了他的回答。
“她不想待在医院。”
霍庭墨不疾不徐的道,为她找理由,“她受不了医院里的味道。”
“受不了也得受着。”
容祁瑾抬起了头,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医院自然有医院的味道。”
“受伤还有血腥味呢,你能遮挡得住?”
霍庭墨一双深静无澜的眼盯着他,没理会他话里刻意带着的情绪,“我等下带酒酒回星湖湾,你跟着去。”
“我还有两台手术。”
容祁瑾不紧不慢的道。
从小。
他素来将霍庭墨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也从来没有违背过他说的话。
这是第一次。
容祁瑾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手术让别人的去做。”
“找不到就从国外调,你跟着我去星湖湾。”
霍庭墨不疾不徐的道,甚至连语调的平仄,都出奇的一致。
容祁瑾没问,如果不去,会怎么样。
因为这时的他,看见霍庭墨,总是能够记起昨晚他身上,被血完全浸湿的那件黑色衬衫。
细细密密的鞭痕,覆于男人整个背后。
呼吸几乎骤停的那瞬间。
第一次。
容祁瑾对一个人,产生了刻骨的杀意。
沉寂了很久。
还是容祁瑾先出声。
他不理解——
“你明明知道,在医院里,她的伤势会痊愈得更快,但你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来。”
“庭墨,你觉得这是宠她吗?”
容祁瑾笑了笑,冷静的道,“变相严格的说来,你这是害了她。”
“不是所有依着她的意思,都是为了她好。”
但霍庭墨脸上的神色,比容祁瑾更为的平静,“顺着她,她才不会走。”
静了好一会儿。
应该说整个办公室,死寂了很久。
仿佛空气都停滞在了那瞬间。
容祁瑾才低笑出声。
但是是无声的讽刺,“霍庭墨,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霍庭墨静了静,没再说话了。
转身就离开。
……
男人的动作很迅速。
下午的时候,霍庭墨就抱着陆听酒进了星湖湾。
中途,陆京远来了一次。
原本眼底是有怒意的,但听到出院是陆听酒自己的意思。
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
但他在星湖湾待了没多久,就被公司的事情,叫了回去。
倒是陆祁临,一直陪着陆听酒。
到晚上的时候,他才起身离开。
离开时。
他看着陆听酒,嘱托道,“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出院在星湖湾养伤,如今顺着你的意思,把整个医疗团队搬到了星湖湾。”
“答应哥哥,在伤好之前,乖乖的,不要闹腾,可以吗?”
半躺在床上的陆听酒,眼眸转了转,没去看自家哥哥,轻轻浅浅的音,“岁岁没有闹腾。”
陆祁临淡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没有闹腾的岁岁,以后不要再为别人挡枪了,嗯?”
在自家小妹的性命上,陆祁临第一次自私了一些。
但如果那人换成是他,他也不希望陆听酒为他挡枪。
听到陆祁临的话。
陆听酒眼底的神色,淡了些许,“霍庭墨不是别人。”
陆祁临微怔了一秒,但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他俯身,抱了抱陆听酒,“岁岁好好养伤,哥哥明天来看你。”
陆听酒轻点了点头。
……
陆祁临走后。
过了好一会儿。
就在陆听酒怀疑,霍庭墨是不是不在星湖湾的时候。
他才出现。
霍庭墨在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
才伸手推开门。
慢慢的走近,在陆听酒床边坐了下来。
替她捻了捻被角后。
霍庭墨出声,“替你给剧组请假了,你的戏份延到了最后。”
原本《月陵朝》就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又是她和季清斐的重要戏份。
被这样一耽搁,相当于拖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但霍庭墨安慰她,“被延误的损失,霍氏会补上,即便这个戏将来不播,他们的薪酬也是照发不误。”
除此之外。
霍庭墨还说:“酒酒,我知道了你查霍家的原因。”
“有的事情,你想知道,可以亲自来问我,我不会对你隐瞒。”
而隐隐有某种预感的陆听酒,抬眸对上男人深暗的眼神,“我查霍家,是因为……”
然而霍庭墨看着她,低声打断了她的话,“沈洲对你说,他十几年不回深城,是因为你妈咪的车祸,跟他有关系,对么?”
霍庭墨以陈述的语调,缓缓解释,“他不回深城,刚开始是因为怕我妈妈触景伤情。”
“外公去世了。”
后来不回,是因为他妈妈不在了,那人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后面一句话,霍庭墨没有说出口。
但陆听酒大致猜到了。
莫名的。
她心底有种无声无息,却强烈的窒息感。
即便霍庭墨不解释,从始至终,她也不信沈洲的话。
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霍庭墨望着她,低声问,“酒酒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他看她的眼神,素来专注。
从里面看,总是能看见认真。
陆听酒说没有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移开了眼。
她自己……好像承受不起这样的眼神。
但霍庭墨看着她,薄唇微勾了勾,牵起淡廖到近乎没有的笑意。
……
陆听酒的唇被男人从下而上,覆住的时候。
在触到的那瞬间,陆听酒下意识的想要后倾的。
但男人就像是提前就有所察觉,用手扣住了她的脑袋。
而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的时候。
唇上的痛,连同心口上的痛,让陆听酒忍不住低呼出声。
但就是这一瞬间,给了男人进去的机会。
陆听酒呼进去的所有呼吸,都被男人强势的控制着。
往往都是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愿意,渡一点微薄的空气给她。
陆听酒的眼角被毫无意识的染红时。
霍庭墨一手紧紧的扣住她的脑袋。
另一只手,渐渐拨开了她伤口上的衣服。
一路向下。
炙热的温度落在在伤口处时,虽然隔着白色的绷带,但陆听酒仍旧能够感受到心口那处的滚*烫。
陆听酒的手,落在了男人的头顶。
“霍庭墨……”
但比她的声音,更低哑到模糊的音,是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酒酒。”
“酒酒……”
“酒酒……”
他叫她。
叫她的名字。
男人温热的气息,随着他落下每一个字。
游荡在陆听酒裸*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处肌肤。
他替陆听酒安排好了所有。
也解了她所有的疑惑。
但唯独最关键的那点。
他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一个字都害怕提起。
……
霍庭墨最后找了个女医生,重新给陆听酒包扎的时候。
陆听酒整个人,是软在霍庭墨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