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夫九品而算,宋尹掌控西江月阵便已是七品武夫,虽然身体素质可能比不上同级武夫,但对于物的掌控显然是要强上不少。
艳阳高照,宋尹独自一人站在树荫下,横笛以悟“水龙吟图”。
笛声喑哑,配合着叶落的声音听起来便是股萧然意味,有如鸟兽尽后良弓藏的悲凉之感。
有什么不对?
宋尹疑惑,苏颜只说横笛有助于促进对阵图的领悟,却也未说如何。
笛声似龙吟?
可笛声想来是呕哑嘲哳难为听,如何与动则巨浪滔天,引天长啸的蛟龙之属声音相似。
忽见一村妇追赶家鸡,鸡飞并越,不断发出咯咯声。村妇轻易便抓住这只鸡,捏住颈脖,原些嘹亮的鸡鸣变的嘶哑悠长,像是对即将成为人食的恐惧与不安。
蛟龙之属为神话之物,末法后已不见踪迹。可哪怕它们招云布雨,腾云驾雾,啸动天地,可也会在某些人眼里有如鸡子吧。
当这些蛟龙之属如鸡子般被人轻易掌控生死时,想来发出的声音,也会与鸡子一般无二,恐惧而绝望。
宋尹又扬起横笛,笛声喑哑。
有如垂死蛟龙之吟。
蛟龙虚影于天地间凭空浮现,吟叫声悲悯,似欲使人落泪。
水龙吟阵成。
十日而已,已入五品。
一十六年被刀剑悬顶积压之胸气,一朝吐出,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齐家铺子。
本在苏颜闭关后无人打理就关了门的铺子此时又打开了房门,原是撂下铺子不知哪去了的齐家老板回来了,在他身旁还站着梁家家主与陈家店主。
齐家老板搬出张小桌子,几人便围坐在它身旁,齐家老板是个短小精悍,有一抹小胡子,让人一看便觉得精明的中年汉子。梁家家主神情严肃,像是私塾里的古板夫子。陈家店主则身材魁梧,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
“要我说就该去老陈你那边,我这边这么窄,哪担待的起你们二位。”齐家老板笑嘻嘻的说着。
陈家店主冷哼了一声,“去我家店里?又得让你平白多喝我多少好酒。”
“怎能够?再说好酒不就是用来待客的吗,寻常镇子里谁喝那些陈年老酒啊,你不会还想等澄儿那妞嫁出去回来省亲的时候喝吧,要我说你家那妮子多半看上那个外乡来的杨小公子了。要是嫁了出去,那可回不来了,留着那些酒做甚啊!”齐家老板做出惋惜的样子,仿佛他是真失了无数好酒一般。
陈家店主一拍桌子,“那姓杨的小子敢柺跑我闺女我打断他的腿,要不是那打更老头说先到我们四家……三家的便是钥匙的有缘人,我早把他拖出去了”他听到齐家老板提及姓杨的小子气不打一处来,好似种了一十六年的白菜被猪拱了一般。
“郎有情妾有意的小两口多好啊。让你家妮子嫁给我家那臭小子你又不肯,人家澄儿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你还能阻拦不成?”齐家老板哈哈大笑。
陈家店主怒目而瞪。
梁家家主轻咳了两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该谈正事了。”
齐家老板和陈家店主正襟危坐,想来是什么极为重要的大事。
“除东胜神州外,西贺牛洲,北俱卢洲,南赡部洲古墓皆已现世。只是哪怕包括东胜神洲,最后也只有一十六人能活着出去。”梁家家主叹息。
“一十六人够吗?”陈家店主疑惑。
齐家老板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该思虑的,既然墓主于四洲布下此等手笔,自然一步千算,不会有遗漏。”
梁家家主点头,“我们该思虑的是东胜神洲失联一事,三百年前东胜神洲天机被隔绝,边境更是不知有何术法阻拦,外面的人不得进入,里面的人不得出海。知道前些日子墓地引动阵法接引外来人的时候,东胜神洲的守墓人才通过四洲古墓相同的接引阵法,传音了一个‘仙’字,而后天机便又被隔绝。在无任何音讯。”
“即便世上仍有仙人,也不能做到屏蔽一洲天机吧。”陈家店主疑惑。
“高塔!”齐家老板冷冷地吐了两个字。
陈家店主和梁家家主眼中都浮现一抹惧色,声音明显的带着颤抖,“高……塔,那不是毁了吗?”
齐家老板忽地长叹息了一口,语气幽幽,“被称为神迹的东西,哪怕被毁了,再出现在世间,那不正是所谓神迹吗?”
三人皆沉默不语。仿佛是回想起了那被称为高塔的神迹。
屋内三人皆静,屋外,紫气浮于高空,自东向西,缓缓流动。
本是闭目冥想静修的苏颜,徐闲,杨邈,王家三人,以及始终不见踪影的几人皆忽地睁眼抬头,目光如炬,看紫气流动。
十人存四,先入紫府者毫无疑问将把握着他人生杀之权柄。
紫气隧然聚集,有如从云之龙。
九股气息猛然爆发,有剑影随形,有书卷翻飞,有恶鬼环绕,有梧桐叶落。
除仍在游荡的姜鱼期外,其余九人各施术法,紫气所凝聚得龙形身躯一瞬间溃散,像是猛虎被恶犬分食,紫气大致分为九道如流星直落。
宋尹望向朝梧桐树虚影奔向的那道紫气,默默祈愿。
愿苏姑娘所行皆无恙。
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下,还是不习惯叫她师傅。
姜鱼期在江边赤脚而行,不时俯身拾起江底的小石,“有什么好争的啊。”
“对啊,有什么好争的。”有人附和。
姜鱼期回头望去,在江边槐树下,有一锦衣少年瘫坐倚在树下,嘴里叼着根随处可见的路边草。
“没和你说话”姜鱼期没好气的道。
树下的齐策开口“谁说我是在和你说话。”
姜鱼期翻了个白眼,本是嫌弃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小脸上却反而更添少女娇媚。
“吃鱼吗?”齐策仿佛没有看见姜鱼期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吃。”少女摇摇头。
“那你到河边干嘛”齐策话接的很快。
“要你管?”姜鱼期有些不耐烦。
“要不我卖你一条,二十两如何?”槐树下,日光透过树叶阴翳照在少年脸上。
“二十两为什么不去抢。”姜鱼期一跺脚,水花沾着白稚的脚丫溅起。虽然她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可也觉得少年在满口胡扯,坐地开价。
“二十两可少的很。”齐策忽地笑了出声。
姜鱼期狐疑得看着他,“你不会是什么隐世仙人装的臭小孩吧。”
“还真猜对了,那这鱼你要吗?”齐策继续发笑。
姜鱼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属实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给我看看先。”少女说到。
“那可不行”齐策摇了摇头。
姜鱼期犹豫着掰着手指好一会儿,银两倒事小,被骗了,面子事大。
“好”少女一咬牙答应。
齐策抓起竹篓里的鲤鱼朝姜鱼期扔去,鲤鱼出篓,凭空化成一条蛟龙。
少女大惊失色,掩头蹲下。
蛟龙环绕在少女神旁,如见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