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明在营帐中藏了个大美人的事,很快便在军中传开了。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是不允许在背后探听将帅的私事的,可是心里还是会琢磨,琢磨着这位断袖之名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将军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子。
当夜,齐芸依旧歇在帅帐之中。
“明日我领兵,你神经紧绷了这么久,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也不必一早起来了。”
齐芸在昏黄的灯下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我想目送大军出征。”
“今日不都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自己亲自上了战场,还不够?”
“做事,当有始有终不是吗?”齐芸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落下一片神秘的阴影。
楚秋明神色稍显不自然,轻咳了两声,将脸转到了一边,“随便你。”
“我还想……洗个澡……”
楚秋明命人打了热水,将澡盆注满之后,便留下齐芸一个人在帐中沐浴,他则出了营帐,在帐门口守着,就像往日里阿默守着他一样。
华天带着几个将军将营地巡视了一圈之后,想来找楚秋明商讨明日的战事,正看见他站在帐外发呆。
“将军,您站在外面干什么呀,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华天大大咧咧地跑过来,扬着声道。
“小声点。”楚秋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帐。
华天笑呵呵地说道:“怎么,和夫人吵架了?被赶出来啦?正常,女人嘛,都喜欢使性子,我老婆就经常把我赶出来,过一夜就好了!”话音落下,跟着的几个将军也呵呵地笑起来。
楚秋明拍了一下华天的大头,“不要胡说!我跟你可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要不要我教教将军怎么哄姑娘?”
“去去去!别瞎说了!明天的作战计划都制定好了?”楚秋明嫌弃地拍开凑到他跟前的华天,转移了话题。
“哦,瞧我,正事差点给忘了,我们就是来找将军商量明天的计划的,要不请夫人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帐说话?”
楚秋明瞥了他一眼,“去你那。”
当夜,几位首领商讨完明日的作战计划之后,楚秋明理直气壮地躺在了华天的床上,华天则可怜兮兮地抱了床被子躺在了地下。
睡前华天还嘀咕,“你们两口子吵架,怎么受罪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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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乔英奉命查办三皇子乾义谋反一案,大半的逆党已经捉拿归案,在刑狱逼供之下,那些逆党也供出了还没有被发现捉拿的余孽,有大运的人,更有梁国细作。
乔英率人赶到醉仙楼时,挽冬已经服药自尽,她用来传递信息的那把珍贵的瑶琴,也已随她毁成了两节。
两个小兵将挽冬的尸体搬回了大理寺,走时,一个小兵瞥见了挽冬左手腕上的一只色泽饱满的翠玉镯子,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故意磨磨蹭蹭走在后面,趁没人注意,将那镯子取了下来,揣进了怀里。
更有一桩,八皇子乾琰在事败当日,并未落网,而是不见踪迹了。
全国通缉,尚未有所获。
在逆党供词中,乔英知道了惨遭灭门的太常寺卿赵柄,竟然也是乾义的人,只因赵柄为了私利,有意背叛乾义,才被乾义派人灭门。
如此想来,难怪楚秋明不让他深究,原来楚秋明一早便注意到了乾义,不让他深究,只为不打草惊蛇,以便收网之时,钓出更多的逆党,铲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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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领着齐妍要在卫太师的灵前守孝七天。
卫太师生前,多是谄媚阿谀的嘴脸,并不讨人喜欢,便是有趋附之人,多是看重他在皇帝跟前的地位,心底里却是不服的。
可是不想他此番壮烈赴死,成了皇帝与所有人最意料不到的一步。于是这死后的风光大葬,算是弥补了他生前的一切骂名。
连楚秋明离京前,都嘱咐了楚老夫人,到底该派人前去悼念的。
齐彦处理完政务,也匆匆赶到了卫府,为自己的老丈人上了一炷香。
齐老夫人看府中的人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偏偏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对秦嬷嬷道:“他们各忙各的,你陪我去百叶寺,看看芸儿在干些什么。咱们去接她回家。”
秦嬷嬷知道老夫人心里孤单,于是满口答应了,张罗了马车和家丁,陪着老夫人上了百叶山。
秦嬷嬷搀着齐老夫人,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爬,一边说着闲话。
忽然感觉到周围枯林中一阵窸窣之声,那日在此遇刺使老夫人心有余悸,她于是紧张地往林子里望了望。
“老夫人,许是风吹的,不会有事的。”秦嬷嬷宽慰她。
老夫人点点头,正要走,果不其然,从林中走出一个枯瘦的人来,那人蓦然钻出来,唬得老夫人一大跳。
几个家丁立马将老夫人保护在中间。
那枯瘦的老人,正是辞方,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又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有些反应迟钝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往山上走去。
“老人家——老人家——”齐老夫人看清是个手无寸铁且身体虚弱的老人,于是放了心,但还是忍不住叫他,老夫人虔心信奉佛祖,讲求善恶有报,平日里广行善事。她看辞方步履艰难,又在佛祖脚下相遇,自认为需要帮上一帮。
辞方住了脚步,缓缓转身,藏在白须中的嘴微微蠕动,“您也是老人家,便不必唤我老人家啦!”
齐老夫人笑了笑,吩咐两个小厮上去搀扶辞方,自己也走到了他的跟前,“老先生何故从林子里走出来啊?”
“看木头,找几块好木头制琴。”
“哦!老先生竟是斫琴师啊!”
辞方喘了一口气,“如今是不行了,身子还硬朗的时候,目视秋毫,如今这手也抖了,眼睛也看不清了。”
齐老夫人笑道:“是哦!人嘛,终归要老的,不服老不行啊!那您现在找好木头,是想重新出山?”
辞方摆手道:“为我的徒儿找的,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浮躁,总以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材料就是好的,其实这这野林中,自有宝贝啊……”
“老先生后继有人啊!”
“一位千金小姐,本来是锦衣玉食的,却偏偏要学斫琴,拜了我,还很刻苦,如今也算是不错的了,我的衣钵也有她继承了。”
齐老夫人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老夫人上山拜佛的?”
“求佛祖保佑全家平安,顺便接我的孙女儿回家。”
“您孙女儿在这百叶寺里?”
“她最近研读佛经入了迷,过年都没有回家,我今日来接她。说来,她也是会制琴的,如今她院子里都还有她正在制作的琴呢?”
辞方住了脚步,虽然有人搀扶,依旧耗力不少,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老夫人的孙女儿,可是名唤齐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