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了城,他先被领着去见了守城使白景,白景看慧明生得丰神俊朗,身姿挺拔,于是检查了他的度牒,确定他是真的和尚,才叹息了一声:“可惜这样的人才也都被佛祖收去了。”然后着人带他去了太守府。
路上时,那个领着他的小官兵道:“师父到了太守府上,只管安心念自己的经就是了,旁的事一律不用管,也不要多问,完事后,主人家自有招待。”
慧明微微垂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中的环境,因为封城,来往交通阻隔,城中大街小巷上的人都不算多,开着的店铺和摆出来的摊子也都十分消闲。
行了一段路程,终于到了太守府,还没进府,远远在街头,慧明就闻见了府中飘逸出来的香火味,也听见了木鱼声和诵经声,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像是很多人一起。
走进府中,便有家丁给那个小官兵一锭银子,然后朝着慧明揖了揖手,还算客气,“师父,这边请。”
慧明微微颔首,合十双手。
绕过前厅,看见了太守的灵堂就设在正厅之后,那里早已经盘腿坐着二三十个僧人,个个在闭目诵经。
慧明在一旁等着家丁的安排,却看见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从他身侧走过,跟着那个男人的,是一个妇人和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似乎听见了那个妇人对男人说:“还请大人一定要彻查到底,为妾身的夫君讨回一个公道啊!”
年轻的男子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大人,我父亲为了盛兹辛苦了一辈子,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
而那个男人呢?慧明确乎是听见了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哼”。
舒紘离开太守府,回到客栈,看见齐芸正在教舒紘识字读书,走过去道:“太不像话了,他们就差把大梁所有的和尚都找来了!”
齐芸不以为意,笑了笑:“死后风光又有什么用呢?”
舒紘坐下,道:“说起来,我刚刚回来时,又碰见一个新来的和尚,倒是让我一目难忘。”
“哦?是什么样的?”
舒紘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一下,“身姿挺拔,形容俊美,倒是有几分与楚将军相像,只是眉宇间多了佛家慈悲。”
齐芸缓缓抬头看向舒紘,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像楚将军?”
舒紘点头,“的确有些相像的。”
齐芸于是沉吟起来,“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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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芸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因为慧明在太守府诵了一天经后,太守府的吊唁活动便结束了,这时府里的女主人又嫌在这里超度的和尚太多了,散了一半。
慧明求之不得,自然就先脱身了。
他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齐芸,他开始一家一家的在客战中寻,果不其然在找到第三家时,便正遇见了带着观槿准备出门的齐芸。
齐芸看见慧明,愣了一会儿,才笑道:“果然是你!”
慧明也松了一口气,他浅笑着合十双手朝着齐芸微微颔首,“贫僧向佛祖祈愿,希望可以早点遇见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慧明眼中是温和的笑意,他不会对齐芸撒谎,于是只是笑着面对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其实也就是默认了。
齐芸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观槿只见过慧明一面,是老夫人带着他去百叶寺的时候见的,这次再见,观槿问道:“和尚叔叔是来接观槿和姑姑回家的吗?”
慧明看着观槿一双大眼睛澄澈纯洁,微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他举止和缓轻柔,仿佛在进行一桩神圣的仪式。
齐芸这才想起来带慧明进客栈去歇息。
看慧明也是一身风尘仆仆,齐芸给他开了一间房,让他先去洗个澡,歇一会儿,再说话。慧明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不爽利,本就是赶了两天的路的,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拉到了太守府上去给太守超度,他也没有领太守府发放的银子,而是只草草吃了一顿素斋饭,随后就来找齐芸了。
等慧明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来,看见齐芸正坐在楼下等他。
齐芸看见慧明下来,朝着他笑了笑,“你若是不来找我,我正也是想去找你的。”
“你知道我来了?”
“有一位朋友说在太守府遇见以为让他一目难忘的僧侣,经他描述,我便料定是你了。”齐芸为慧明倒了一杯清茶,还拿出了特意为他买的素食糕点。
慧明思索了一会儿,“那位朋友可是一位大人?”
“你也见到他了?”
慧明将手中的念珠绕了三圈,套在了手腕上,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秋明和老夫人都很担心你。”他如此说,却也在心里道,我也担心里。
齐芸将一块糕点递给他,微微点头,“着实每曾想到会遇上这件事,不然早该回去了的。不过好在这里没有人认得我,还有师父和小姨在,倒也没有什么为难处的。”
“那便好。”慧明接过来点心,他看见拈着点心的那双手白皙纤细,指甲上是淡粉色的蔻丹,浅嫩可爱,一时失神,竟不下心失手将点心掉在了地上。
他慌得去捡,齐芸忙制止他,“地上的脏了,这里还有的!”
慧明却还是将点心捡了起来,将它放在掌心,默默念了一句经文,齐芸却是听不懂的。
然后她看见慧明将点心放在了一边,确实不再吃它,更是不解了。
慧明看齐芸一脸疑惑,叹息道:“或许这便是佛祖的警醒吧。”
齐芸躲开了慧明幽深的目光,垂下了眼睑,“若是等城门开了,慧明师父是回平京吗?此行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慧明没有再吃什么,他其实什么也吃不下,重新解下腕上的念珠,道:“似乎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舒紘便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消息,“秦舟认罪了。”
“什么?”齐芸惊异而起,“怎么会?”
舒紘叹息,“我们也没有用刑,可是下午时他就招认了,说是他刺杀了太守,还将案发经过详述了一遍。”
“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我师父呢?”
“他们我早已经告诉了,现在正在狱中见秦舟,希望他们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一点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