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天空中睁开的第七只眼球。
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极端邪异的物质,正在从中喷涌而出。
给这片本就让人们陷入恐惧的空气,更加平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阴霾。
无论是方才的希乐,还是复生后的古龙,都没能给安乐带来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说,先前只是刀尖触碰到咽喉肌肤时的体验。
那么现在,这把锋锐的尖刀已经刺入了安乐的血肉!
面对恐惧之主时的危机感, 就是有这么夸张。
沉默片刻后,安乐开口说道。
“密,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先是肯定了密的说法。
“这家伙的确很强大,以你我现在的实力,也难以真正将祂消灭,但是……”
“我拒绝!”
听到这话,密的面色不改。
没流露出丝毫的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安乐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他只是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 那么有一个方法,您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
废都之外。
在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的地方。
索幼梓正带着杜佐佐,以及少数的几个反抗军精锐,来到了这座面临毁灭城市的边缘。
“那是……”
杜佐佐抬头凝望着天空。
那九枚硕大的眼球是如此醒目,根本无法忽略。
而且比起先前。
九枚中的第八枚,也隐约有睁开的迹象。
就连废都之外,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那股通向恐惧的气息。
索幼梓等人看向城市内,满目疮痍的废墟之景自然不必多说。
更令他们沉默、不安的,则是隐约见到那些人的反应。
幸存者们面容呆滞,惊恐的看向天空。
人们明明应该逃跑、应该远离,可当这份恐惧吞噬内心的理智后,就连这样的行动都无法做出。
只能被身旁涌来的怖惧者们杀死。
本来已经清空许多的怖惧者,像是生命力顽强的小强,再度疯狂的从各种角落钻出。
它们此时的异变,已经彻底违背了生物应有的定律。
完全不计后果、代价。
哪怕在变化后在极短时间内就会彻底崩解、肉身自行溃烂,生命的寿命恐怕连一天都不到, 它们也全然不在乎。
因为,怖惧者终将归于伟大的恐惧之主。
死亡只是通向伟大的途径之一。
这样的场景,以及心头不安的预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杜佐佐二人,也从未目睹过。
“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杜佐佐不由得发出这样的疑问,同时问出了身旁几人的心声。
“恐惧。”
索幼梓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那个存在,就是恐惧本身。”
她盯着几乎完全睁开的九颗眼球,在心底自语道。
“果然,还是太迟了吗?”
索幼梓之所以会带领这几人来到废弃都市,就是因为,她从某本古籍找到了黑目者的根源。
那是与光辉恰恰相反的一面。
但又或许同样是“光辉”的一部分。
索幼梓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数多没有任何优势。
反而会成为战斗中的累赘。
所以仅仅带了身边的精锐,紧赶慢赶的来到废弃都市。
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已经失去了悬念。
索幼梓深深地叹息一声:“我们走吧。”
杜佐佐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明明才刚抵达这里,为什么就要直接放弃?
她清楚,圣女大人绝不是因为胆怯才不战而退。
而是因为,在索幼梓看来,双方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这才会选择就此离开。
可是,那个存在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索幼梓看出她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恐惧是几乎不可能被消灭的。”
“越是想要摆脱这种情绪,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陷得更深。”
“说到底,哪有人能真正做到毫不恐惧呢?”
“而凡是还留存有这种情绪的人,就绝对无法战胜恐惧之主。”
“它只会因为人们的恐惧而越发强大。”
听到这里,杜佐佐的一句话却是脱口而出。
“人是不可能彻底摆脱恐惧的,那么……神呢?”
索幼梓微微一怔,不由得陷入思考。
‘如果是神祇的话……’
她再次想起在那座神秘莫测教堂中,自己所见到的景象。
就连辉之主的光辉,都无法照耀进那个地方。
神祇的力量,或许也不过如此。
那道黑袍神父的身影,更是充斥着难言的神性。
仿佛距离蜕变成神祇,只剩下一步之遥。
思量再三后,索幼梓决定暂时留下来。
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
而在废弃都市内。
数之不尽的人,陷入恐惧的深渊。
而且亲身体验到那种灵魂慢慢被汲取而走的绝望之感。
无论是躲藏还是逃跑,亦或是去直面天空中的眼球,都无法摆脱这种感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魂、肉身,一点点的变衰弱。
最后,彻底化为那个可怕存在的养料。
很多人也想战斗,想要拼死一搏。
可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战斗。
身边的怖惧者似乎永远也杀不光。
与它们的战斗完全没有意义。
而天空中的敌人,又完全无法攻击到。
祂,真的是我们能够战胜的存在吗?
很多人心中不免产生这样悲观的念头。
就连黑山美姬都不例外。
她坐在屏幕前,神色极为迷茫,不复先前的坚韧和自信。
黑山美姬想不明白。
明明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顽强地与黑目者、复生古龙进行战斗。
为什么最后迎来的,还是这样的结局?
人们的抗争、努力,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仿佛失去了所有意义。
仅仅是徒劳的挣扎而已。
是的,哪怕是黑山美姬,都不免生出了绝望悲观的念头。
她的意志固然不弱,性格更是非常坚毅。
之前父亲被刺杀,陈姐被核弹炸死,黑山公司的基业几乎完全被毁,这样连番的打击都没能将她击溃。
谷圈
但是现在……
黑山美姬本身的超凡力量,算不特别出众。
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恐惧之主的影响。
祂散步的恐惧不会被房屋、建筑这样实质的物质所阻拦。
也就是说,躲在各种角落、据点中,同样不能躲避“恐惧”的侵袭。
黑山美姬不由得为恐惧之主散布出的气息,而感到深深的绝望。
她的身旁,许多超凡者们陷入类似的处境。
他们实在想不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战胜天空中的那个家伙。
恐怕,就连那位安乐大人,也无法做到吧?
“美姬大人!美姬大人!清醒一点!”
反倒只有黑山五号,没有被恐惧掌控。
毕竟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没有灵魂,也没有真正的情绪。
倒成为了这里唯一庆幸的意识。
黑山五号连忙出声,企图唤醒黑山美姬,让她重新掌控大局。
黑山五号的智能判断出,倘若这样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废弃都市的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等到那第九颗眼球睁开,就是废都真正的末日!
而有可能改变这种局面的,除去安乐,就只剩下黑山美姬。
想到这里,黑山五号连忙说道。
“安乐!安乐大人!”
“美姬你想想安乐大人。”
“安乐”这个名字,似乎具备某种魔力,让即将被恐惧吞噬的黑山美姬,猛地清醒了不少。
她心底残存的理智被唤醒。
‘是了,绝望和恐惧没有任何意义。’
‘我至少……应该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只要能帮到安乐。’
‘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黑山美姬强行重咬舌尖,痛感登时传来。
血腥味和刺痛,将她的思维重新拉回清醒的一端。
暂时从恐惧中摆脱。
她的双眼看向摄像传回的画面,努力在其中寻找安乐的身影。
只是却一无所获。
有一个瞬间,黑山美姬忽然产生荒诞的联想。
‘安乐,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以安乐的实力,想做到这一点再轻易不过。
保住自身的性命,对大部人或许的确是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下一秒,黑山美姬就将其否决。
她不认为安乐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说起来,黑山美姬和安乐相识的时间,真要算的话,连两个月都不到。
她居然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这样的信任。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得过分。
在这种时候,黑山美姬竟是还有心思想了一下这样的问题。
她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在画面中寻找可能出现的身影。
哪怕是死,黑山美姬也希望是在注视着安乐的同时死去。
丝丝无形的灵魂,正在从她,从她身边的人们身躯溢散而出。
像是被刺穿出小洞的羊皮袋。
生命便是它盛放的清水,正在从这些细小的洞口中渗透而出。
速度虽然缓慢,却无法避免、无法阻止。
可就在这时。
黑山美姬倏地睁大美目,盯着身前的屏幕。
只见,一道无比锋锐的“线”,正在从天边而来,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半空中的秽乱之物。
除去“锋锐”之外,黑山美姬找不到任何形容词能够形容那条“线。”
像是刀光、剑光。
但更像是一种比它们更加纯粹、强大的力量。
切割。
足以切割开世间万物的“线。”
这种感觉,和先前“绝剑”挥出的攻击十分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就好像,它已经触及到了更加深层的规则。
如果让这条线和绝剑相撞的话,黑山美姬毫不怀疑,绝剑会被其轻易的切开。
它的锋锐程度,就是到了这种地步。
可问题是,这条“线”又是从何而来呢?
黑山美姬不禁冒出这样的疑惑。
她还注意到,身边之人受到“恐惧”影响的状态,似乎也有所转变。
居然连“恐惧”的传播都能切割开来?
难以言喻的惊讶,涌向黑山美姬的心头,她再度仔细看去。
终于。
她在远处天边中,见到先前那道似乎是安乐下属的龙人身影。
在那半空中,还有着另一个黑山美姬从没见过的女人。
不知为何,黑山美姬立即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危机感,还有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的预感。
黑山五号不需要她提醒,就马不断放大女人所在的画面。
屏幕,出现一张清冷且绝美的面容。
她身穿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像是个正经的神职人员。
只是以同为女人的眼光来看,黑山美姬仅一眼就能看出,那身衣服下的肉体究竟是怎样的瑟(喵)琴。
明明没有翅膀,周身的空气却依旧托依着她的身躯。
就那样漂浮在半空中。
空间因为女人的存在而扭曲。
黑山美姬的直觉告诉自己。
恐怕,对方便是先与安乐建立更深羁绊的女性。
真要说起来,黑山美姬反而还是后来者。
黑山美姬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她知道,此时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这看似是个修女的女人,明显是安乐隐藏的另一张底牌。
只是,修女真的能消灭恐惧之主吗?
安乐现在,又在何处呢?
她刚升起这个念头,耳边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姬,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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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
只是眨眼的工夫。
象征着规则的“线”,就与那团由灵魂介质构成的粘稠之物触碰。
“嗤——”
废都的人们,仿佛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那片区域的空间,就像是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骤然变得极度不稳定起来。
空间好似被划开了一道缝。
而无数粘稠、沉重的灵魂,就此被吸入其中。
那道“线”甚至还直接触碰到了其中一枚硕大的眼球。
只见漆黑的、宛如血液般的存在,就这样从中迸溅而出,从其庞大的身躯中缓缓流淌下来。
而这种程度的伤害,无疑也彻底激怒了恐惧之主。
那剩下七只睁开的眼球,无一例外的流露出了怨毒的愤怒。
就好似在美美进食的途中,忽然有人打断了这享受的过程。
无形之躯的“头颅”转头看向远处的塞蕾。
周遭,宛如狂潮的恐惧力量,被调用、抽取。
化作常人难以想象的攻势,向外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