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血丹心
道奇轿车远远的停了下来。
跟踪的福特轿车也随即缓缓停在街边。
周之煜知道,黄忆光下一步很可能会前往和平旅馆。
来不及细想,继续全速开了过去。
周之曜一个劲的说道:“慢一点慢一点,注意安全”
周之煜掌握的时间,在道奇轿车车门开一道缝时,稍微踩了一脚刹车。
随即,他按了一下车喇叭,扭脸看了一眼正准备下车的黄忆光。
短短一瞬间,吉普车在道奇轿车旁开了过去。
明明是熟人,却做出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身为一名特工人员,当然明白周之煜这是在向自己示警。
黄忆光心里猜测,“刘明”极有可能是戴老板派来支援天雷行动的人员。
没有和自己接触,他一定是察觉到了危险。
黄忆光下了车,迈步进了街边一家杂货店,买了一包香烟回到车里。
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两口,驾驶轿车继续向前行驶。
本来,他准备找高英慧商量下一步行动,现在只能被迫取消接头。
行驶至一处弯道,道奇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假如身后有跟踪的车辆,只有过了弯道才能追踪到黄忆光。
大约半分钟后,那辆福特轿车开了过来。
福特车并未减速,照常开了过去。
黄忆光想起来了,自己从中秧饭店出来的时候,这辆车就停在街对面。
从间谍角度分析,很难把这种事当成不期而遇,加上先前有周之煜的示警,可以肯定这是跟踪自己的车辆。
傍晚。
樱花旅馆。
周之煜从房间出来,在长廊里遇到了老板山口。
山口面带微笑,客气的额首致意。
他知道,这位客人是周之曜的弟弟。
周之煜用日语说道:“山口君,请问,附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山口站住了身子,惊讶的说道:“周桑,你会讲日语?真是没想到。”
“我的老师是一位日本人。”
“哦,原来是这样您说的好玩的地方,指的是?”
周之煜四处看了看,压低嗓音说道:“就是那种、有女人的地方。”
山口会意的笑了笑:“当然有。鼓楼附近多的是。”
和平旅馆也在鼓楼一带。
周之煜这么说,是为自己出现在鼓楼找一个理由。
“谢谢了。”
“不用客气。”
“额,那个”
周之煜故作为难状。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山口微笑着说道:“我和令兄的很好的朋友,有事情你只管说。”
周之煜说道:“我只是一个学生,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钱,付不起更多的费用我想把人带回旅馆、不知道可不可以?”
山口连连摇头:“很抱歉,按照规定,这是不被允许的。”
“山口君,大家互相照顾嘛,发财大大的。”
“”
山口叹了口气:“唉,看在令兄的面子上,只次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山口君。”
“唉,年轻人应该以学业为重”
“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哥哥,若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严厉的教训我所以,拜托了!”
周之煜躬身一礼。
对这个要求,山口倒是能够理解。
长兄为父,眼见弟弟不学好,当哥哥的肯定会管教。
从秦朝开始,日本人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比较容易接受类似观念。
周之煜乘坐黄包车来到和平旅馆。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了一家公用电话,给和平旅馆打了一个电话。
和平旅馆只是普通旅馆,房间没有电话,只有前台有一部电话。
电话接通后,周之煜说道:“请帮我找一下高英慧小姐。”
“稍等一下。”
老板吩咐人去喊高英慧出来接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高英慧的声音:“喂?”
周之煜说道:“我是刘明。”
高英慧又惊又喜:“刘明啊,你在哪里?”
周之煜用江山话说道:“收拾一下,马上离开旅馆。”
“出什么事了?”
“出门一路向西,有一家春风茶馆,从前门进去,再从后门出去。”
“好的。”
高英慧也不多问。
电话随即挂断。
五分钟后,高英慧拎着行李箱从旅馆出来。
她四处看了看,沿街向西走去。
大约五十米远,街边有一家春风茶馆。
茶馆前后门可以自由出入,以方便来自不同地方的顾客。
高英慧从前门进,直接从后门离开。
周之煜等在后门附近,示意高英慧继续走。
这么做的目的,是在确认高英慧有没有被敌人注意到。
好在,黄忆光取消了接头。
高英慧暂时还很安全。
过了一会,周之煜追上了高英慧,拉着她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看了看四下无人经过,高英慧问道:“之煜,你怎么来了?”
周之煜说道:“我来探望哥哥。”
“那、我在南京”
“天雷行动,刺杀汪镜卫,戴老板都告诉我了。”
“”
“黄忆光很可能是暴露了。”
“暴露了?”
“对。所以,你不能继续住在和平旅馆,黄忆光随时都会来找你接头。”
“他既然暴露了,敌人为什么不抓他?”
“放长线钓大鱼,敌人肯定是想一网打尽。”
“可是,我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这件事说来话长,先跟我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去哪?”
“我住的地方。”
“好。”
“箱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一些换洗衣物”
“除了证件和钱,其他的都扔了。”
“为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动作快一点。”
出于对周之煜的信任。
高英慧也没再细问,打开行李箱拿出钱包和证件。
剩下的就是几件衣服和两双鞋子。
行李箱随手放在一边,看上去像是主人不小心遗失。
被人捡了去,自然是不会到处宣扬。
从巷子里出来,两人沿街慢慢走着。
周之煜说道:“附近有没有公用电话亭,投币的那种?”
高英慧想了想:“中山大道那边有一个”
周之煜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先让高英慧上车,随后自己也坐上去,对车夫说道:“去中山大道。”
一辆黄包车坐两个人,难免会有身体上的接触。
高英慧轻声说道:“之煜,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也是这样”
周之煜打断了她的话头:“黄忆光住几号房?”
“304。”
“知道电话号码吗?”
“知道”
高英慧暗自羞愧,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回忆过去呢。
即便那些过去是那么的难以忘怀。
大约二十分钟后,黄包车进入了中山大道。
高英慧说道:“停车。”
车夫放下车把。
周之煜下了车,付了两份的车钱,说道:“谢谢。”
车夫目露感激之色,鞠了一躬拉着车走了。
遇到不讲究的人,即便车上坐了两个人,也只肯给一份车钱。
街边有一座崭新的电话亭。
这也是汪伪正府粉饰太平的手段之一。
崭新和陈旧,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座城市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种错觉是建立在愚昧和无知的前提下。
汪伪政府控制下的报纸,无时无刻都在向民众灌注曲线救国论。
在一个受教育程度普遍低下的时代,年复一年的洗脑式宣传极为有效。
进了电话亭,周之煜拿起电话,拨通了中秧饭店304房的电话号码。
作为南京首屈一指的高级饭店,中秧饭店在每间房都安装了一部电话。
无需总机转接,直接就可以好外界通话。
嘟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此刻,中央饭店弹子房。
一号贵宾房内。
陈耀祖手持球杆,专注的瞄了好久,将一个粉色球击打落袋。
一旁的黄忆光轻轻鼓掌,赞道:“好球!”
陈耀祖微微一笑:“忆光,该你了。”
“黄某甘拜下风。对这种洋玩意儿,我是一窍不通。”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我练了两个多月,勉强算是入了门。来来来,接着打,我正有话要和你说。”
“陈主任,车钥匙我交给司机了”
“不说这个,先打球。”
陈耀祖身兼数职,其中就有政治委员会副主任一职。
这也是他最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称呼。
黄忆光学着陈耀祖的样子,很认真的瞄了一会,球杆猛然用力一捅。
母球在桌案弹了一下,先是撞到了墙壁,然后滚落在地毯上。
陈耀祖笑吟吟的说道:“忆光,你打的这一球,恰似一颗出了膛的炮弹,这是要轰炸总统府吗?”
总统府紧邻中秧饭店,刚好是黄忆光击球的方向。
黄忆光心里一惊,不知道陈耀祖说这番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都说了不会,您非让我献丑”
“没事没事,随便玩玩而已。忆光,坐。”
落座之后,陈耀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慢条斯理说道:“怎么忽然想着把车还回来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把南京的风景都看遍了吗?”
黄忆光说道:“六朝古都,名胜古迹随处可见,不要说一个月,就算是一年也未必能看遍。我只是觉得,整天游手好闲,担心遭人诟病。陈主任,能不能帮我问一问,我早早递交了呈文,汪先生到底啥时候见我?”
“你也知道,筹备正式还都庆典,是目前国府最要紧的事情。汪先生日理万机,日程早就安排满了。这不嘛,昨天晚上,还抽空会见了专程赶来南京述职的李世群。唉,没办法,蒋逆贼心不死,数次三番派人密谋行刺,军统那位戴老板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稍微停顿了一下,陈耀祖继续说道:“至于何时接见你月底应该差不多,你也不要太过心急。”
黄忆光想了想:“距离月底还有十多天那这样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过两天去一趟上海,看一看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是什么样子。”
其实,他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非常不安,初步打算核实情况后,再决定去留。
如果自己被怀疑了,借着去上海游玩的机会,干脆来一个一走了之。
陈耀祖不置可否,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黄忆光站起身:“陈主任,您也忙了一天了,我就不打扰了”
陈耀祖招了招手:“不着急不着急,平时我忙你也忙,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聊聊天。”
陈耀祖这么说了,黄忆光只好坐下。
在汪伪政府内部,陈耀祖绝对称得上是权倾朝野。
即便如陈公博梁鸿志之流,都对这位拄席小舅子避让三分。
陈耀祖东拉西扯,就是不让黄忆光走。
几分钟后,弹子房内的电话响起,随从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对电话里说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随从来到陈耀祖近前耳语了几句。
陈耀祖转脸对黄忆光说道:“我马上要见一个客人,就不留你了。”
黄忆光早就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告辞。
他刚走没多久,一名面色阴鸷的男子迈步进了一号贵宾房。
来到陈耀祖近前,躬身一礼:“陈主任。”
陈耀祖说道:“情况怎么样了?”
男子说道:“在黄忆光随身携带的字典里,发现勃朗宁手枪一支、达姆弹10发。”
陈耀祖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恨声说道:“这个黄忆光,汪先生对他如此看重,知恩不报也就罢了,竟然存心密谋行刺,简直是狗胆包天!”
男子说道:“幸亏特高课情报及时,要不然,真要让黄忆光见到汪先生,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耀祖点了点头:“确是很险万幸汪先生无恙,此乃天意也!”
“另外,遵照您的吩咐,拍照取证后,房间里恢复了原样,在卧室安装了窃听器,只要黄忆光和同伙联络,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乱党一网打尽!”
“他一整天都去了哪里?”
“上午去了鸡鸣寺,下午直接回饭店了。”
“没发现异常吗?”
“暂时没有哦,刚刚有人往304房打电话。”
“谁来的电话?”
“我没敢接。”
“一直打吗?”
“响了几声就挂了。”
“你亲自去监听。如果是黄忆光的同党,肯定还会打来电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