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煜沉默了一会:“我不能走。”
周之曜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事情还没结束。”
“怎么才算结束?”
“我需要确定,我的同伴是否安全。”
“之煜,听我一句劝,越早离开南京,你就越安全。”
“现在还不行”
“刚刚在古井巷那边,你已经露了相,万一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跑到警察局告发,你还能活着离开南京吗?”
“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古井巷?”
“我去了樱花旅馆。”
“是英慧告诉你的?”
“算是吧,她没直接说。”
“”
“你们是一伙的?”
“是。”
周之曜眉头紧锁。
周之煜说道:“哥,你能不能帮为一个忙?”
周之曜闷声说道:“我都成了反抗分子的同党了,还要我怎么帮忙?”
“哥哥深明大义”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说吧,什么事?”
“我那个同伴名叫黄忆光”
“等等!黄忆光?那个新任命的宣传部专员?”
“对。就是他。”
“这么说、他是潜伏人员”
“是的。他这次来南京,本打算是要刺杀大汉奸汪镜卫。”
“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被捕。”
“然后呢?”
“他要是被捕了,我必须尽快和上级取得联系。”
“之煜,你说说你,好好当你的医生多好,干嘛非要掺和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外族入侵,山河破碎,身为一名炎黄子孙,我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豪言壮语留给你的党国听去!之煜,我们都是小人物,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山河破碎,自有破碎的道理。日本人没来之前,山河就不破碎了吗?中国这些年,军阀割据,连年战乱,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遭殃的是老百姓。说穿了,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周之煜笑了笑:“哥,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在替国府做事?”
周之曜愣了一瞬,随即说道:“这很难猜吗?谁不知道,满世界搞暗杀的那帮家伙,不是军统就是中统!”
周之煜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哥,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我是军统的人。”
周之曜恼怒的一拍方向盘:“我就知道!”
“那、黄忆光那件事”
“我帮不了你!”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像这种大案子,肯定落到了特工总部手里,我跟他们不熟,如果刻意去打听,万一引起怀疑,弄不好我也要跟着吃瓜捞!”
周之煜哦了一声,久久的沉思不语。
前面不远就是樱花旅馆。
周之曜把车停在街边,问道:“高英慧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周之煜回答:“我担心她有危险,就把她接过来了。”
“你说的有危险,指的是?”
“她是黄忆光的联络员。”
周之曜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黄忆光若是被捕,极有可能供出高英慧,那样的话,即便你回北平也没用”
“所以,我才急着想知道黄忆光的情况。”
“你就不担心,黄忆光把你供出来?”
“他不知道我的真名。”
“哦,原来是这样”
“哥,你在南京多年,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特工总部是情报部门,他们很少和军队人员来往。之煜,当务之急,是尽快让高英慧离开南京,只要她走了,你也就安全了。”
“我知道。一会我就送她去火车站。不过,黄忆光生死不明,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要不然,将来上级问起来,我没法回答。”
“好吧,你容我今天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哥,自保为主,不用太过于强求。”
“我知道。”
周之曜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为了你,哥哥背叛了信仰。之煜,这件事,你可不许对外人提起,只说我赶巧路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军统的叛徒多如牛毛,万一事情败露,你哥我也只好等着上刑场了。”
周之煜说道:“哥,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
周之曜说道:“让你们那位戴老板知道倒也没什么,他是大人物,还不至于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要瞒住下面那些虾兵蟹将就行了。”
周之煜笑道:“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成了虾兵蟹将了。”
周之曜板着脸说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赶上我心情不好,保不齐就来一个大义灭弟!”
周之煜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想什么呢?赶紧回去把高英慧送走,越快越好!”
周之曜催促着说道。
“不着急。下午四点的车,去早了也没用。”
“下午四点你打算让她去哪里?”
“湖南。”
“去湖南好。那边是国统区,以她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危险。唉,你们啊,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怎么都入了这一行”
周之曜摇头叹息,脸上一副万分不理解的样子。
周之煜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哥,那辆福特轿车是哪来的?”
“偷来的。我也豁出去了,信仰都能背叛,当一回贼也没啥了不起的。”
“干嘛不用这辆吉普车?”
“这种车太显眼,一看就是军车。开着它,我还不如投案自首算了!”
“提前准备好衣服、车辆,转眼间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哥,你的这些手段,比起真正的特工也毫不逊色。”
“特工就这两下子?要我看,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出这些办法”
周之曜打开铁盒雪茄,拿出一支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叹道:“唉,还剩最后一支了,舍不得抽,过过干瘾吧。昨天我打听过了,知道这种牌子的雪茄多少钱吗?五块钱一盒!我的乖乖,早知道这么贵,拿去黑市卖了多好。”
周之煜忽然说道:“哥,今天、我正式向你道歉!”
周之曜闻言一愣:“道歉?道啥歉?”
“从前,我对你有误解。汪镜卫认贼做父,卖国求荣,背叛国家民族。我以为你和他没什么不同。现在,我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所以,你很少给我写信。”
“是的。”
“之煜,这就是信仰的不同,如果不是因为你牵涉其中,我怎么可能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越上火。”
周之煜闭了嘴,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幅画面
在阿祥小吃摊子结账时,周之曜和阿祥站在灶台前说话。
当时,阿祥一直在洗碗。
只看两人的表情和当时的场景,都会认为只是熟人之间极为平常的闲聊。
而周之煜注意到,阿祥洗的其实是同一个碗洗完了放到一边,再拿过来洗一遍,如此反复。
过于专注倾听别人讲话,很怕漏掉了一个字,才会出现这样的心不在焉。
问题是,闲聊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从周之煜的角度来判断,更像是特工人员在传递情报。
一个说,一个用脑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