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站停着一辆中型货车,车上装着两个汽油桶。
车门印着“济南西站”的字样。
周之煜看到了。
孙永铭当然也看到了。
他只考虑了一分钟,决定接受这个建议。
他的想法很简单,尽快摆脱潜在的威胁,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茫茫人海,偌大的济南,再想找到自己可没那么容易了。
头等车厢内,有一名身穿锦缎和服的日本女人,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即便穿着宽松的和服,也掩盖不住隆起的肚子。
这是一名至少怀胎五个月以上的孕妇。
从孙永铭亮出手枪开始,孕妇就一直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
孙永铭用枪一指:“你!跟着一起下车!”
孕妇听不懂中国话,眼见枪口对着自己,吓得一个劲的鞠躬施礼。
旁边一名仆妇模样的日本女人也跟着鞠躬。
孙永铭不耐烦的说道:“一会就放你回来,有啥好怕的!快一点!”
挑选日本女人当人质,主要是担心下车时遭到伏击。
能乘坐头等车厢,孕妇的身份非富即贵。
周之煜用日语对孕妇说道:“劫匪是要你跟着一起下车,他现在情绪很紧张,最好照他的吩咐去做。”
孕妇颤声说道:“下车去哪里?”
周之煜说道:“送他去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我估计,应该不会太远。”
孕妇没办法,只好跟着下了车。
孙永铭对乘务员说道:“火车继续开,否则的话,我就炸了车厢!”
乘务员赶忙去报告列车长。
按照孙永铭的吩咐,头等车厢车窗全部敞开,以便随时可以把手雷扔进去。
茫茫夜色中,四人下了车。
孙永铭很小心,始终躲在周之煜三人身后。
过了一会,火车拉响汽笛,继续朝济南站开去。
一名乘警打开车窗,举枪瞄准。
日军伍长神色凝重,伸手按下了枪管,喝道:“不能开枪!”
乘警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目送着火车远去,孙永铭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目前来看,逃亡之路一片光明。
来到汽车近前。
周之煜伸手拽了一下车门,没打开。
车门锁上了。
孙永铭对汽车一窍不通,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周之煜说道:“得找个东西撬开车门……”
孙永铭问:“撬车门干啥?”
周之煜回答:“从里面能打开。”
孙永铭二话不说,抡起枪把砸碎了左侧车窗玻璃。
周之煜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孙永铭对张悦说道:“你坐到前面去!”
张悦求之不得,赶忙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孙永铭和孕妇坐在后排。
周之煜四处摸索着,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没钥匙啊……”
孙永铭问道:“没钥匙、车能开走吗?”
“不能。”
“那咋办?”
“咋办……”
正在这时候,值班室的门灯亮了。
一个矮墩墩的中年大叔推门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铁锹,横身拦在了车前,咋咋乎乎的嚷道:“谁在车里?出来!我警告你们啊,这可是日本人的车,识相的,赶紧麻溜滚蛋!”
周之煜探出身子,问道:“大叔,车钥匙在你这吗?”
“偷车贼”斯斯文文,旁边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中年大叔顿时胆气上来了:“咋地,你来偷车,我还得给你车钥匙呗?”
车里漆黑一片,他并没有看到后排的孙永铭和孕妇。
孙永铭摇下车窗,枪口对着中年大叔,冷冷的说道:“把车钥匙拿来,否则的话,我一枪崩了你!”
中年大叔目瞪口呆,手一松,铁锹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孙永铭对周之煜说道:“你去跟他拿钥匙。”
周之煜下了车,迈步来到中年大叔近前,说道:“他是劫匪,我们是人质。你明白了吧?”
中年大叔茫然的点点头。
周之煜说道:“走吧,我跟你去拿钥匙。”
中年大叔转身进了值班室。
周之煜等在门口。
中年大叔翻箱倒柜,故意拖延时间。
周之煜淡淡的说道:“那家伙杀人不眨眼,脾气还暴躁,怕是没耐心等太久。你快着点吧,别连累我们跟着吃瓜捞。”
中年大叔迟疑着:“你告诉他,我没车钥匙,钥匙让司机拿走了……”
周之煜说道:“我不敢,你自己去跟他说。”
“我更不敢……”
“你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为啥?”
“公家车,司机又不能开家里去,他拿钥匙干嘛?”
“磨蹭什么呢,快着点!”
孙永铭拎着枪,凶神恶煞一般朝这边走了过来。
夜深人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中年大叔吓得一哆嗦,赶忙拿出车钥匙递给了周之煜。
周之煜低声说道:“给警察局打电话!”
中年大叔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彻底信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人质。
刚开始,还以为他和劫匪是一伙的。
回到车里,周之煜心里也很轻松。
如果没车钥匙,只能拆了零火线启动汽车。
那样一来,就会留下一个疑点——普通人不应该会这种非常规的手段。
当然了,这种事并不绝对,勉强也能解释得通。
有了车钥匙,问题迎刃而解。
出了东关车站,汽车一路疾驰朝西南方向开去。
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孙永铭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驳壳枪依然在手,手雷却已经放在了一边。
车里的三个人,张悦和孕妇毫无威胁。
对这个会开车的实习医生,孙永铭压根也没放在心上。
孕妇很慌乱:“请问,这是要去哪里?”
孙永铭听不懂,干脆也没理她。
周之煜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快到路口了,往左往右?”
孙永铭说道:“左转。”
路灯的映照下,从侧面看过去,张悦美的令人炫目。
孙永铭呆呆的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去摸张悦的脸蛋。
张悦惊叫着躲了一下,呵斥道:“你干什么!”
孙永铭叹了口气:“活了二十六年,到今天我才知道,书里描写的吹弹可破是啥意思……”
周之煜说道:“孙永铭,在此之前,我敬你是条汉子。不管怎么说,为父报仇,情有可原。现在,我可有点看不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