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红唇勾起一抹散漫不经的笑,她朝一旁的管家招了招手。
“凌管家,把这……这些人安排到后院。”
凌管家犯了难,脸哭丧地垮着:“世子,这安排到哪儿去?您的清和园也住不下了啊!”
清和园,就是君妃白用来安排之前那十六个男人的地方。
妃白扯了扯嘴角,她凑到管家耳边,语气幽幽:“随便安排到哪里,不要让他们来打扰我就行。”
管家:“……”您这么说,我就更难了。
“世子,王爷让您回来便去书房找她一趟。”
凌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脸色微有些苍白。
她一回京就自己去领了罚,现在身上都是伤。
但凌长作为妃白的贴身侍卫,没有主子的命令,便无论何时都必须要在妃白身边候着。
妃白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知道了,我自己去找母亲,你下去上药,这几日不用跟着我了。”
在凌长开口说话之前,妃白扔下一句:“让凌香过来替你。”
女世子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凌长欲要跟上去的脚步顿住,脸色微暗,难掩失落。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属下知晓了……”
-
书房。
君王爷今年已经五十余岁,却丝毫不显老态,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五官清秀,气质淡雅出尘。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个曾经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
妃白进来的时候,君王爷正在看一幅画。
“母亲,您叫我?”
妃白散漫地行了个礼,便歪歪倒倒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很像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君王爷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参加完接风宴了?感觉如何?”
“还能如何,也就那样呗。”
世子兴趣缺缺地撇了下嘴。
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一枚玉佩,脸上满是毫不在意。
君王爷搁下手中的笔,长叹了一口气,容貌越发显得清和:“我听说女皇陛下又给你赏赐了十二个男子?”
妃白把玩玉佩的指尖微顿,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嘴上无所谓地应着:“啊,是吧,是十二个男子。”
“女皇陛下这是何意?三年前送来的那十六个男子,其中十五个都是其他家人送进来的,这一次这十二个,又是哪家的人?”
一袭明艳宫装的女子翻了个白眼:“这我哪儿知道。”
这不得问女皇陛下么?!
她又不是女皇心底的蛔虫。
她这个无所谓的佛系态度,显然有点惹怒君王爷:“妃白!女皇陛下明显是忌惮你功高震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所谓!咳咳……”
话说得急了,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本就显得白皙的脸色,此时只剩下苍白了。
唯有眼周带着一圈微微的湿红,唇瓣也艳得好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妃白赶紧收敛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凑到君王爷身边帮人拍了拍背。
“哎呀母亲,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陛下不过是忌惮我,怕我有朝一日起兵罢了。”
“如今她送这些个人进来,一来起着一个监视的作用,二来也是想让我真的沉溺于美色,这些我都知道的!”
妃白无奈地压低了声音解释。
“之前您说过,结党营私和贪恋金钱不可取,那我只好装出一个沉迷美色的人设了,这不是正好附和您的期许么?”
“所以这又是犯的什么气?”
“我看您的身体是越发不好了,怎么父君就不管管您的么!”
世子哒哒哒一连串的话,不仅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还反将了君王爷一军。
差点没直接把君王爷气得呛住。
“咳咳咳……谁让你看上去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本王哪儿知道你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好家伙,气得都开始自称“本王”了。
妃白笑嘻嘻地陪着笑:“是是是,女儿知道错了。”
“所以,父君是不是生您的气了?我回来的时候听管家说,您这几日都是歇在书房?”
后面这句话,妃白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君王爷身边去说的。
超小声。
但这也阻止不了君王爷一下子黑了脸。
“凌素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凌素是管家的名字。
君王爷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
毕竟没有那个父母愿意自己在孩子面前出糗。
尤其,当这个孩子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崽子的时候。
妃白幸灾乐祸地笑了,故作忧伤地站直了身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唉,没办法,谁让我是王府里最受欢迎的小可爱呢~”
君王爷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着妃白的眼神一言难尽。
“我觉得,你这一次回来之后,变得伶牙俐齿了不少。”
这小嘴,跟抹了百草枯似的。
妃白眉眼弯弯,笑意绽开:“啊,也就一般般吧。”
书房里氛围一片和谐。
两人打趣了两句,君王爷脸色正了正,问起了正事。
“之前军中传来战报,你在鹿城关一役,差点导致炎国士兵伤亡惨重,这是怎么回事?”
君王爷脸上浮现担忧。
妃白脸上笑意一顿,唇角弧度一点一点拉平。
她坐回椅子上,懒洋洋地瘫着,明媚潋滟的桃花眼底逐渐覆上一层朦胧暗沉的雾气。
“喔~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使了点小把戏罢了。”
“没什么大事?”君王爷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朝中传言,你那一战差点让大军全军覆没,若不是后来及时挽回,恐怕会酿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她神色肃穆,盯着妃白的眼神隐隐带着打量。
“你别告诉我,到现在还没有查出事情真相?”
现在朝中已经有人在猜测,她的女儿是不是起了异心。
毕竟以往的战绩赫赫在目。
那样的一个“战神”,不应该在这样重大的战事上出现决策失误。
就算是有,也不应该差点坑害了炎国的百万大军。
所以她们都在猜,君妃白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
无论是在亲在理,君王爷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对炎国有异心。
但,她相信不代表别人也相信。
无论如何,妃白还是要拿出证据,这件事不可能不追究。
今天不过是因为她们刚刚班师回京,女皇陛下要给她们办接风宴,这才暂时把这件事按下了。
不然刚凯旋就找她们麻烦,这难以服民众。
君王爷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妃白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母亲,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
毕竟她的鱼饵和长线都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收杆了呢。
“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儿吧,我不在的这三年,府里情况怎么样?”
其实,她主要是想问女皇陛下送来的那十六个男人怎么样了。
原主之前玩归玩,闹归闹,但因为心里清楚这十六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并没有和那些人发生关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渣”也是假的。
妃白暂时按下了自己对系统筛选规则的疑惑。
听她问起那十六个人,君王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之前的君子风范完全不在。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你自己接下的那十六个人,结果你要打仗,一走了之,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让你娘我帮你处理!”
君王爷恨恨地戳了戳女孩白皙额头。
“他们没什么大事,就是穆家的玉郎君和赵家的大少爷,因为争抢清和园中的澜园,之前打了一架。”
“两人之后结下了梁子。”
“你走后没多久,赵南被穆玉在冬日里推下了荷花池,因为小厮救人的时候慢了一步,赵郎君落下了病根。”
“这三年几乎都在自己院子里,每天汤药不断,几乎不怎么出门。”
“穆玉也成了这清和园里明面上最春风得意的那个。”
穆玉和赵南,分别是朝堂里两位尚书的儿子。
不过,都不是嫡子。
女皇虽然要用人来牵制镇国公府,却也不敢真的拿人家的嫡子来霍霍。
所以送进来的都是庶子。
倒也不是不受宠,毕竟不受宠的送进来,估计君王府也不会开心。
所以送进来的,都是一些边缘人物。
既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也没有被完全差别对待,在他们原本的府里,就属于那种可有可无被忽视的存在。
也就是进了这君王府之后,才有了存在感。
尤其是穆玉和赵南两个人。
他们的地位是那十六个人中最高的,相对而言就比其他人傲气了些。
而两个人因为地位相同,很多时候便什么都要争一争。
妃白听完,眼眸半眯了下。
“赵南?”
“对,他现在身子骨不大好了,每日都要喝药,这都三年了也不见好。”
君王爷话语里隐约有些嫌弃。
没办法,她并不喜欢柔柔弱弱的男子。
每次看到妃白后院里那些人,君王爷心里都有点慌。
总觉得那些个男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似的。
真心嫌弃。
“你这次回来,若是有时间,还是抽空去看看人家,毕竟以前他还没被送进府里的时候,你和他关系也稍微好一些。”
妃白无声地笑笑,并不回答。
关系好?
那不过是因为,赵南是那群男人当中,看起来比较有“男子气概”的那个罢了。
大概是受到君王爷的影响,君妃白从小也不喜欢柔柔弱弱的男孩子。
换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娘们唧唧的。
“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
妃白言语间不动声色地试探,想看看君王爷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让妃白有些惊讶的是,君王爷似乎完全不知道原主的身份。
言语中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原主并不是自己亲生的。
妃白眼底划过深色。
她若无其事地把君王爷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发现她和君妃白长得确实不太像。
“母亲,我有时候就在想,您和父君到底是怎么努力的,怎地把我生得这么好看?女儿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您和父君亲生的呢。”
她嬉皮笑脸地笑着,玩笑般地开口。
君王爷却差点没被气死。
“臭丫头,你这是在调侃你的母亲?!你说谁长得丑呢?”
说自己好看,又说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不是在说他们丑?!
君王爷气得两眼直冒火,伸手就要去揪妃白耳朵。
妃白眼疾手快地站了起来,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出去,遥遥地传来了一声。
“天黑了,时间不早了,我去给父君请安~”
顺便,帮母亲求求情。
见人跑远了,君王爷才卸下脸上的佯怒,神色平静肃然。
在她身后,悄然出现一道黑衣身影。
“主人,小少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君王爷,君芙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逐渐苍凉的夜色,狭长眼眸半眯了下。
“你派人暗中调查一下,那一次炎国军队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之前大军远在西南,臭丫头又是个聪明的,我不好派人过去,怕引起她怀疑。”
“现下她回了京城,有很多事要忙,还要应付女皇,想必精力不够,正是你调查这件事的时候。”
黑衣人恭敬跪下,应是。
君芙眼底划过暗色。
“切记,不要引起丫头的注意,她向来聪慧,这次的事多半她自己也会暗中调查,你到时候不必多管闲事。”
“只需要在一旁盯着些即可。”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她受伤了。”
君芙话语里全是对妃白的担忧和关切。
黑衣人头压得更低了:“是,属下一定誓死保护好小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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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明星稀,雾影朦胧。
妃白从曦兰苑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苍茫的月色。
总觉得多了几分萧条之意。
“世子,怎地这么快就出来了,王君没有留您多聊一会儿么?”
刚刚补位上来的凌香,小声地凑到了妃白身边。
妃白收回视线看她。
凌香是个有着娃娃脸的女孩子,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看上去却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样。
看上去格外能哄人。
妃白抻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抬着步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没有,父君早睡了,我想着明天早上再来给他请安也是一样的,就没让人通报了。”
“王君睡了?”凌香语气有些诧异。
王君从来不会这么早睡的……
想到以前府里的一些传言,凌香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少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