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知摇摇头。
帝王心,海底针。
刚还凶神恶煞的某皇帝,转眼就变成了乖巧的小奶狗。
也就是看上去乖了,内里实则还是头凶狠的狼。
“皇帝若是心中有别的想法,可说与哀家。”路知知慢吞吞地理着起了褶皱的袖子。
秦笙沉默了一会,说:“没有必要。”
“他翻不起风浪来。”
秦笙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见他这么说,路知知轻轻颔首:“皇帝日后定然是受百姓拥戴的明君。”
“明君?”秦笙自嘲,“母后未免太看得起朕。”
虽然近日民间对他的议论逐渐转好,可百姓们心中依旧在恐惧他。
担忧他随时就会发疯,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为何不会是?”
路知知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哀家在丞相夫人,在楼将军面前,都说了陛下会是让东越山河永固,河清海晏的好皇帝。”
“......”
秦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
她为何会如此信任他?
秦笙舔了舔唇,问:“母后希望朕是明君?”
“嗯。”
如果秦笙是明君,说不定他的黑化值自然就降下来了。
都说待民如子,想必秦笙瞧见繁盛的东越,也极为骄傲自豪。
想到这一点的路知知用力的点头,又强调说:“对。”
秦笙眸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在承诺般:“好。”
彼时的路知知还没意识到秦笙的这声好代表着什么。
一回到宫中,秦笙特意拦下路知知,不让她回永寿宫。
她还纳闷着秦笙是有事找她,就见延公公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还袅娜冒着热气。
路知知顿时一脸木然。
她能说,去将军府就是故意在躲这碗苦涩的药么?
刚传送过来的时候,路知知就被迫连着喝了七天的中药,导致她口中一直是苦涩的。
而且那碗的大小都快赶上了路知知的脸。
于是混世魔头路知知害怕的东西新添一个中药。
路知知唇角抽搐,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皇帝真是有心了。”
“哀家打包带回永寿宫喝,保证让绿茵将干干净净的碗送回来。”
秦笙早就知道她会推脱,言辞强硬:“朕要亲自看着母后喝下,才放心。”
路知知目光划过那碗药,又很快撇开视线,故意皱眉说:“难道皇帝在其中下药了,想以此试探哀家的衷心?”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皇帝若是怀疑哀家,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被她三言两语扣上用心不正的帽子,秦笙额角青筋蹦了蹦。
戏精上身的路知知得到了甜头,还想继续说,就被秦笙一言戳破了底气,似笑非笑:
“母后百般转移话题,莫非是害怕喝药?”
路知知脖子一梗:“谁说的!”
面子大过天。
说她害怕喝药,不如打爆秦笙的头。
只是......
路知知心理阴影甚重。
颤颤地接过来,路知知用勺子搅拌了下,试图垂死挣扎,再找个借口。
延公公笑呵呵的说:“这药陛下吩咐奴才半个时辰前煎上,在乾清宫等着,若是午时一刻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未回宫,就将药送去将军府,怎么着也得让娘娘按时服药,如此,娘娘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些。”
路知知心思微动:“所以,你说的宫中还有急事,是骗舅舅的?”
秦笙想了想,说:“一半。”
政务繁忙是真,不想耽误路知知喝药也是真。
左右事情已经谈妥,早些回宫无大碍。
“母后若怕苦,不妨吃蜜饯压压味。”秦笙一挥手,延公公就连忙去端蜜饯过来,“只是太医说不宜多吃。”
秦笙都做到这份上,路知知再矫情就没不好说了。
她鼻子一皱,壮士断腕似的,一口闷掉了那碗中药。
苦味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把路知知苦懵。
偏偏路知知还偶像包袱极重,脸上没露出一丝不对的神情,任由苦味在口腔里蔓延一阵。
才假装淡然地伸手拿了块蜜饯,塞进嘴里。
然而她所有的小表情全部被秦笙收进眼底,眸子里盈着点点笑意。
秦笙故作没看出来,说:“听闻这蜜饯口味甚好,母后不妨再吃一块?”
路知知狐疑的瞅他一眼,而后高贵地点了下头,伸出罪恶的魔爪。
*
受到一肚子气的秦珏回到府中时,又喜提人头大礼包。
黑木匣子正正地躺在贤王府大门外。
守在府门的两名侍卫没瞧见是谁把匣子放在这,两个人犹豫地蹲下来,目光盯着这不大不小的匣子。
等到秦珏站在他们身后了,还没决定要打开。
“打开。”
两人一激灵,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迫使他们赶紧打开了黑木匣子。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装着的是小太监的人头,连眼睛都被剜去,只剩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侍卫甲和侍卫乙面面相觑。
秦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尖嵌进了手心。
秦笙,苏知,今日之辱,他秦珏必百倍千倍奉还!
秦笙的“惊吓”策略似乎很有效。
安分了不少。
被秦笙说过清闲,秦珏还当真深入基层,体恤百姓,提出了不少实用的建议。
而且,秦珏也没再勾搭原本忠于先帝的重臣。
像是已经完全放弃秦笙坐着的位置,只想本分地做一个贤王。
朝局刮过一阵动荡。
秦笙将二分之一的兵权交给了骠骑大将军楼听北,其实权甚至高过他的心腹,陈放。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楼听北在武将中的声望自是使万人追随,连他都带头臣服秦笙,其他武将也会信服他的决定。
局面瞬间倒戈了秦笙。
原本还在观望的众人迅速做出了选择,呈上来的奏折不再只有彩虹屁或是戳着脊梁骨的谩骂。
与之而来的,是秦笙的彻夜不眠。
先帝昏庸多年,朝中积攒下来不少的疑难杂症,秦笙得花费些气力,一个个根治。
夜幕深沉,天空缀着寥寥几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
延公公给秦笙送来一杯七分热的茶,说道:“陛下,您已经两夜没合眼了,再这么下去龙体该吃不消。”
秦笙揉着眉心。
并非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秦笙躺在榻上的时候,依旧和从前一样,闭上眼睛怎么都无法陷入梦中。
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五日前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