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一年,先帝驾崩,王宫举行国丧,百官回京。
简安月父亲自然也去了,只是没有带上家眷。
他以往有时会回京都述职,每次回来云鹰营的时候都会给简安月带许多礼物。
只是这一回,简行俭带来的不是礼品,而是人。
跟着他来到云鹰营的,除了其他营的军队,还有呜啦啦一片宫人。他们乘着马车,被士兵护在中央,白胖娇弱的模样与身后大漠格格不入。
简行俭进城的时候,破天荒的没有笑着迎接简安月的拥抱。
他脸色铁青,带着在战场上才会露出的肃杀。
小小的简安月很多年之后,才理解父亲当时的心情。
她那天第一次见到皇家马车,一个人偷偷跑去看新奇。
拐过一辆马车,她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摸进墙角,于是跟了上去。
简安月走近,好奇的望着眼前的小男孩。
只见小男孩背对着她,悉悉索索的在腰间摸索一会,终于解开腰带,一股水流自胯间流下。
“你在做什么?”简安月不明所以,开口问他。
小男孩受了很大惊吓,下意识的转过身来,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于是,就这般全部暴露在简安月面前。
小男孩看起来与她同岁,他眉如墨勾,目似点漆,惊恐的望着简安月。
而她,则是好奇的看向他胯间。
小男孩急忙把裤子穿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慌张的问她。
简安月听他说的是官话,于是歪了歪头,也用官话问他:“你是谁?”
小男孩收起慌张,语气仍是窘迫:“我姓李,李叡。”
“我叫简安月。我爹爹是戌边大将军。”
谁知小男孩听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她问好,而是扭着腰带,脸上满是红晕。
他似乎有话要说,可咬着牙就是说不出口。
这时,简平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
“小月,你在这里做什么?”简平星走到简安月身边。
简安月拉过哥哥,悄悄的在他耳边用西域话说道:“哥哥,这个人好奇怪喔。他下面有一只没毛的小鸽子。”
简平星比简安月大三岁,已经知道了男女之别。
他一听,立马反应了过来。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简平星瞪大眼睛,上去捏住李叡的领子。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妹妹忽然出现的!”
简平星一听,更生气了,他一拳打在李叡左眼上:“别以为你比我小,我就会让着你!”
李叡捂住左眼,哎呦一声往后倒去,另一只眼里满是委屈。
简安月赶紧上来拦住简平星。
正当这时,几个宫人忽然也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让奴才一通好找啊。”年轻的蔡公公立马跑过来蹲在李叡身边,“哟!您眼睛怎么了?”
李叡瘪着嘴,回道:“我回来找东西,一时找不到原路,半路上内急,然后情急之下……”
说到一半他不说了,有些害怕的望着简平星和简安月。
简平星瞪了他一眼。
李叡吞吞口水:“我一下撞到墙上了。”
简行俭和其他几个人忽然也都到了。
小小的墙角立马变得十分拥挤。
简安月瞧见父亲身边的几个将士都是将军级别的,见到李叡人之后,他们脸上的紧绷才放开些。
蔡公公满是后怕:“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简行俭让兄妹两个去一边玩。
简安月懵懵懂懂的跟着哥哥走了,可满脑袋想的都是李叡的没毛小鸽子。
那天晚上,母亲很认真的给她教了许多有关男女之别的新知识。
简安月又问道:“他就是大陈太子吗?”
母亲点点头:“你今后见到他要注意礼仪。”
“他不是应该在王宫吗?为什么在云鹰营?”
母亲摸摸她的头:“王宫里出了只大老鼠,你爹爹和几个将军叔伯商量,把太子先接到军营里待一段时间,等到老鼠被捉住了,再把太子送回去。”
当时简安月没听懂,还以为真的是老鼠,许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王宫中发生的腥风血雨,明白了为什么众人会如此警备。
不过一切都是过往,她关心的是,李叡将会在云鹰营待上一段时间。
第二日开始,她每天都会跑去李叡的院外偷偷张望。
李叡的院子由营中最精锐的云鹰将倒班守卫,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里面的人自然也不能随便出门。
简安月有时瞧见李叡独自站在窗边眺望,对着天空发呆,他偶尔望着望着,眼泪就默默滑落下去。
简安月看着院子里的小男孩,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李叡除去太子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小孩,简安月想象了一下她爹爹去世的场景,顿时觉得李叡更可怜了。
她回去软磨硬泡,终于说服爹爹,准许她进去找李叡玩。
李叡再次见到简安月的时候,还有些顾虑。
“你来做什么?”李叡问她。
简安月笑容灿烂:“我来娶你。”
李叡眼中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呢?”
“我阿母说了,按照大陈的风俗,那天我见过你的身子,就得对你负责。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李叡的耳根飞上红霞,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那天,我,那天……”
“小鸽子。”简安月忽然叫他。
李叡不解:“什么?”
简安月记起那天的光景,眼珠一转哄他说:“西域有个说法,世间有一块叫做永恒之爱的宝石,能带你找到它的人,就是你的,鸽子。”
“我怎么没听说过?”李叡耳朵更红了。
“这是一个很偏很偏的说法,而且你长在大陈,没听说过不是自然?”简安月嘻嘻偷笑。
李叡将信将疑,不过不跟她纠结这个,而是说道:“你不能娶我,我也不需要你负责。”
简安月迷惑:“为什么?”
李叡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脸上满是震惊,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天要说也是我失礼,没想到还唐突了你。不能让你负责。而且女子得说嫁夫,男子才说娶妻。”
“那就。”简安月略加思索,“你今后娶我呗。”
李叡看着简安月的灰蓝瞳眸,一时心跳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