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景德镇的时候，顾易征派了专车来接林惊羲回去。

她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车牌号正是师父说的那串，车身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她敲了敲车窗玻璃，想确认来人的身份。

车窗降下的那一刻，林惊羲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顾师兄，怎么是你？”

顾知淮微微一笑：“太阳很晒，爷爷那的人忙，临时走不开，所以让我提前来接你。”

爷爷……

她差点忘了，他再也不会和她一样，喊他师父了。

“顾师兄，你和师父谈过了吗？”

如果没谈过的话，他怎么会愿意回来呢？

车内的空调温度调到她能适应的温度，顾知淮打着方向盘，淡淡道：“嗯。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开心地生活，我就放心了。”

她坐在车后座上，盯着前座的男人，还是问出了口：“顾师兄，我一会要怎么叫你？”

“……”他沉默了。

林惊羲知道，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怎么喊他都没关系。但瓷香会上人那么多，尤其是那个讨厌的周川一定也会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万一被他抓到自己的称呼作话题，顾师兄会不会当场难堪呢？

她倒是不介意周川阴阳怪气，只是怕拖累顾师兄。

许久，他的双唇微微动了下，语气温柔地说：“你想怎么喊我都可以。顾知淮、知淮、顾哥哥都行。”

她轻笑，看来他心情不错，还能和她开玩笑呢？

他以前最不喜欢别人喊他的名字，偏偏她不上课的时候，就喜欢凑过去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顾知淮，下次要是我又得到师父表扬你没有，你就得帮我爬桃树摘桃子，赌吗？”

他年少时并不这么温柔，她刚来没多久时，也打心底看不起她：“你能做得比我好再说吧。”

可这丫头就是这么厉害，哪怕才来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比大部分的孩子都优秀。

她不仅有天赋还努力，对陶瓷的喜爱、认真，让她愿意一次次在失败里尝试，哪怕挨了骂也不丧气，下次一定能把作业做到最好。

两个人闹久了，倒也关系越来越好。林惊羲不再追在他屁股后面逗他玩，也正儿八经地叫他“顾师兄”了。

顾知淮听过一句话叫“热爱可抵岁月漫长”，他这一生再无法感受这份漫长，可他相信，惊羲一定能做到。

“吃桃子吗？”

“我给你摘的，我现在一伸手，就能勾到了。”

在红绿灯路口处，他停下了车，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桃子，示意她过来拿。

林惊羲凑了过去，眉梢染上了欢喜，她从他手里接过桃子：“顾师兄，谢谢你！”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以前师父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指了指师父床边的纸箱子，笑眯眯地说要把院子里的水果都摘进去里面，摘得满满的。

顾易征愣了会，随即大笑起来，他那时身体还硬朗，却摆了摆手说：“等以后，你让你顾师兄给你摘，摘多少都行。”

阳光落在他的双臂上，他一低头，却看到手臂上的光一点点消逝。阳光被乌云遮挡，半点的光晕都不再舍得给他。

身后的车按铃催促他，顾知淮方才醒过神来，绿灯已经亮起，他重新收拾好心情，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