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检察院后，杰奎斯和简随意找了一家餐厅吃饭，下午按照计划依次采访了几位背景、性情各异的老兵。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那几位老兵虽然生活状态、条件都各不相同，却都对老兵公会赞不绝口。

当简向他们揭露老兵公会的真相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这些友善的老兵们一听见他们抹黑老兵公会，全都按奈不住，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不少老兵直接将他们轰了出来，甚至，有两位老兵因过于愤怒还想和他们动手。

不过，这都被杰奎斯轻易制止了。

他听着那些恶劣低俗的脏话，没有太多感觉，他可以理解那些人的反应，但也仅此而已了。

而简，则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姿态接受了这一切，和老兵们闹翻脸后，离开时还深深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

现在，两人正漫步在回报社的路上，他们刚刚再次被一位老兵轰了出来，完成了今天的采访。

“简，你说，当这一切公之于众后，不能再自欺欺人的他们，会恨我们吗？”路上，杰奎斯感慨道。

今天下午的经历，让他有种老兵们都被洗脑了的错觉。

“当然会，记者就是这么一个职业，”简随手将一缕飘到脸上的墨绿色发丝拢到耳后，“你报道真相，会有人骂你，你不报道真相，仍然有人骂你。”

简停下脚步，湛蓝的眼眸中有着无限坚定，说道：

“但是，我们的职责就是将真相公之于众，那真相是好是坏，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否会遭人嫉恨，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寻找真相，公布真相而已。”

杰奎斯愣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放缓。

简的话语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让他不由地想起昨晚的事情。

康斯坦蒂诺·马丁内斯，这位最伟大的教皇，在发现真相后，为了社会的安定，选择了隐瞒真相。

昨晚，他以为自己理解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可是，那是正确的吗？

如果将世界的真相公之于众，现在又是怎样的局面呢？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吗？

可面对那可能会毁灭人类的真相，又有谁能真正下定决心，独自做出这个必然会改变一切的决定？

“杰奎斯……杰奎斯！”简边喊边伸手晃了晃他碧色的眼睛，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思考你对记者的理解，”杰奎斯露出一个笑容，“那给了我很大启发。”

简点了点头，继续迈动脚步，轻轻说道：“你无疑是一个有能力的新人，但我也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记者。”

真正的记者吗……可我隐瞒了一个如此恐怖的真相，早就不能成为一位好记者了吧……杰奎斯抬头看向那耸入云端的神圣教堂。

不过，希望有一天，我能亲口告诉这个世界，神灵的真面目……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保证道：“一定会的。”

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报社，一起完成了明天的报道，然后将它放在了凯根主编的桌子上。

“主编晚上才会回来处理明天的稿件，放心吧，这件事明天一定会出现在报纸的首页。”

简拍了拍杰奎斯的肩膀，打了个哈欠，干脆利落地说道：“再见！”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杰奎斯凝视了一会那空无一人的主编室，他还是没能理解凯根为什么能做到如此的……特立独行。

他摇了摇头，关上了主编室的门，道别道：“明天见，简。”

背后许久都没有传来声音。

杰奎斯回身看去，简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怔了怔，最后一个人离开了梅斯报社。

........

杰奎斯带着昨晚写好的信件来到了邮局，再付出了一枚两欧尔的邮票之后，他成功寄出了那封信件。

不知为何，康沃尔并没有选择用电报这种更为方便快捷的形式。

虽然目前电报的价格稍贵于信件，但像加里森和王都这种之间有专门电报线的城市，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杰奎斯稍微回想了一下当初的那份契约，脑海中便出现了那堆烫金文字。

它们有序地组成了那份契约书，和刚签下卖身契时没有两样。

契约还是很稳固啊……他苦笑一声，把契约书赶出脑海。

五点十五分，时间还早……杰奎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了正帽子离开了邮局。

他决定，等这次报道的薪水发下来后，先去买一块怀表。

为此，他没有再乘马车，而是花了近半个小时步行回了瑞奇事务所。

“晚上好，阿埃莉娜。”杰奎斯一进门，碰巧撞见阿埃莉娜正往外走。

“晚上好，杰奎斯。”阿埃莉娜还没说话，黑发黑瞳的门迪也出现在门口。

阿埃莉娜无奈，点头道：“如他所说，杰奎斯。”

“我们刚刚吃完晚饭，现在要去找几件丢失的贵重物品，”门迪挥了挥手中那张调查报告，“要不要加入我们？”

阿埃莉娜率先出了门，用她那富有磁性的独特嗓音说道：“杰奎斯刚刚下班，门迪，给他点休息时间。”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嘛。”门迪再次露出了与外表不符的温和笑容。

“再见，杰奎斯，先去吃点东西吧，”阿埃莉娜将强壮的门迪直接拉出了事务所，随即又补了一句，“下次再这样，以后我的账单都给你。”

杰奎斯耸了耸肩，苦笑道：“好吧……对了，谢谢你们的照顾。”

“没什么，回见。”阿埃莉娜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挥了挥，没有回头。

“回见。”杰奎斯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推开了事务所的门。

前台，那五十欧尔还有那张纸条，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

杰奎斯微笑着将它们收入袋子中，起身去厨房冲了杯咖啡。

正当他想享受这杯卡特咖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阿埃莉娜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杰奎斯放下咖啡，疑惑地打开了房门。

结果，一位满头大汗，身穿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头发浅灰，虽然容貌美丽，但黑色的双眼间距很宽，给人一种不协调之感。

“先生……先生，我有事情要委托！”她喘了两口气，急促地说道。

面色苍白、语气焦急，长裙下摆沾上了些许泥土，右手的皮包稍有磨损……杰奎斯打开大门，侧过身说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