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几趟之后，杰奎斯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新工作室——印刷室旁边的小黑屋。

这间工作环境极其恶劣的房间虽然比简原来的屋子略大，但里面的设施却及其简陋。

一盏早已被时代淘汰的煤油灯，两张稍微一动就会吱呀吱呀的劣质木椅，还有两张虽表面整洁却年头已久的小桌子。

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最令杰奎斯难以忍受的，是房间四面破败不堪的墙壁上，仅有一扇人头大小的窗户。

这个采光极差的房间，是名副其实的小黑屋。

在这之间，他和简进行了一番尽可能简短却非常高效的交流，然后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终于开始理解新闻界对凯根的评价了。

“这世上成为混球有一百九十种方法，罗利·凯根已经将它们悉数掌握。”

杰奎斯将门反锁，以求躲避印刷机的噪音，虽然那不是报社印刷报纸的地方，但那噪音依然非常要命。

他随手把一份今天新出炉的报纸扔到桌面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由于他和简的多事，两人不但被调到了这人迹罕至、环境嘈杂的小黑屋中，还被凯根用“规定以外的费用不予报销”的规定取消了报销的资格。

也就是说，除了一开始去老兵公会花的七十欧尔以外，这两天其余的所有费用，都由他和简自己承担。

要知道，他们不光用巨额的车费拜访了数位老兵还有夜莺工厂，向检察院举报同样花去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样一来一去，那份报纸带给他们的收益，便被极大程度地抵消了。

不光如此，那所谓的五天假期，居然变成了他们两个人共享五天，杰奎斯的名字在前，所以他得到了三天，而简只有两天。

如果这一趟，他们只是老老实实地给老兵公会吹彩虹屁的话，他们的报道同样会出现在今日的半月刊上。

他们同样能收获属于各自的份额，而且这两天的每一笔开销都可以在报社报销，五天假期也会是两人各自五天。

用这一切，换来了这份真相吗……杰奎斯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开始仔细阅读自己的劳动成果。

《老兵公会巨额贪污案，福利改革法案幻想破灭！》

“一七一六年五月十三日，《老兵福利改革法案》在上议院通过，在王都开始试行，很快便在王都掀起了一股浪潮。

直至今日，一提起这份法案，我们都会竖起大拇指，真心地称赞它还有将它带入我们视野中的老兵公会。

可惜的是，经过我们无数个日夜的调查，老兵公会并非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事实上……

……所谓的每月每位老兵三千欧尔的补贴，彻底沦为了贵族和富商们牟取私立的工具。

老兵公会，无耻地欺骗了保家卫国的忠诚老兵们，无耻地欺骗了卡文迪许王室，无耻地欺骗了这个国家中每一位纳税公民。

我们现已经将上文提到的所有相关证据呈交给检察院，在这篇文章发布的同时，检察院正在着手对老兵公会彻头彻尾的调查。

梅斯报社和检察院在此保证，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只老鼠。”

记者：杰奎斯·查普曼，简妮·格维兹永松

文章的中间，还穿插着几张关于夜莺工厂和礼盒的图片，在末尾处，还有一份检察院文件的影印版。

这样，也算值得吧……杰奎斯浏览完整片报道后，那些不满地情绪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释然。

他偏过头，看了看此时已经再次开始工作的简，心里满是佩服。

作为一位在梅斯报社工作多年的老记着，她显然早就知道这篇报道影响到自己的利益。

然而，在她的行动中，杰奎斯看不出任何的犹豫，满是坚定、果决，还有对真相的执著追求。

更难得的是，在这几年的工作中，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反而更加坚定自己的态度。

如她自己所言，记者唯一的职责就是报道真相。

简妮·格维兹永松，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她无疑是一位真正的记者。

但是，那都和我无关，我终究是个过路人……杰奎斯碧色的眼睛迅速黯淡然后又恢复明亮。

“简，我需要付给你多少钱？”他来到简的桌子对面，问起了目前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之前在调查中花费的所有费用，全都由简以报销的名义抢着支付，而她，早就知道了梅斯报社并不会报销。

简没有抬头，她早有腹稿，干脆利落地说道：

“对半分的话，你需要支付我一千三百六十二欧尔，不过既然你刚找到这份工作，可以在你的薪水里慢慢扣。”

“我们暂且分为五份报道，每份二百五十欧尔，剩下的在这次报酬比较优渥的半月刊中扣除。”

一千三……我现在差不多全部身家也就是这么点儿……我之前还说承担他们所有聚会的费用，真是天真……杰奎斯苦笑了一下，真情实意地感谢道：

“谢谢你，简，这帮了我很大忙。”

“这没什么，”简已经没有抬头，却早已打算好了一切，“我个人的建议是我们先完成几份日报，在离开这小黑屋之后，再同时休息。”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如果你有其他打算，不必勉强。”

“还能从小黑屋出去的吗？”杰奎斯愣了愣，他本以为要在这里关好久。

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杰奎斯，两人的目光今天第一次交汇。

她说道：“没错，只要我们达到一定的业绩，就能离开这里，这同样也是凯根的规矩。”

真是个有个性的混蛋啊……杰奎斯没有犹豫，答应了简的安排：“好的，让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他明白简的性格，说是不用勉强，就真的不必勉强，不过他也没有闲下来的打算。

第一个原因，是他需要稳定的收入，而且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他都不习惯欠别人的东西。

其次，他也想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然后慢慢熟悉和普通人打交道。

杰奎斯随即问起了他关心的另一件事：“简，我们接下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