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在班荆馆里当着沈琯的面困成狗,到现在莫名其妙惊醒过来,赵桓整整昏睡了两天一夜,至于天子车驾什么时候回到京城,自己又是如何被抬进福宁殿的卧榻上,他当时正在前世租住的苟窝里梦游,自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官家,你可吓杀臣妾了。”
朱皇后莲步轻移来到丈夫身边,满脸都是娇羞嗔怪之色,别看她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官家上次在皇后阁里过度劳累之后,就是这种天雷打都不醒的昏睡状态,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桓这次回穿过来真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感觉不到之前那种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烧烤的焦糊味儿,他轻轻挽起朱琏的纤纤玉手,柔声说道:“娘子,我饿了。”
“哺食已过,时辰尚早,”朱琏莞尔一笑,“官家先去沐浴更衣,臣妾这就去预备晚膳。”
说完之后起身就要往外走,赵桓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一脸认真道:“晚膳自有尚食监制,皇后不用事必躬亲,还是陪朕一起沐浴更衣吧!”
小别胜新婚,朱琏是冰雪聪慧的妇道人家,如何不懂自己丈夫的心思?兀自扭捏了半晌,最终还是欣然从命了。
华灯初上时分,夫妻二人在后殿浴堂泡完鸳鸯澡,准备携手前往正殿共进烛光晚餐,半个多月了赵桓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过,浑身上下都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从帘幕重重的浴堂走出来时,他正要昂头吟诗一首,忽然听到皇宫外面传来无比喧嚣的大动静,伴随着炸响的烟花爆竹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中争奇斗艳,感觉比自己登基那天还要热闹一些。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今日是什么大节?”
“我的官家哟,正旦元霄早就过了,二月仲春哪还有什么大节。”
“哦?”赵桓偏头看了看宛若出水芙蓉一般的朱大美人,微微诧异道,“既然不逢年也不过节,都城百姓为何如此狂欢?”
朱琏忽然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丈夫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官家御驾亲征,将士浴血奋战,终使数万虏寇铁骑乘兴而来,大败而归,天大的喜事,难道不值得朝野上下弹冠相庆吗?”
原来如此,车驾回銮入城那天肯定万人空巷......该死,这段时间回穿到苟窝里一个人躲猫猫,居然错过了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赵桓正自怨自艾,冷不丁瞅见知阁门事朱孝庄躬身侍立在正殿后门一侧,按照大内宫禁制度,没有特别紧急的要务,别说是阁门司长贰,就算是不当值的内侍高官贰也不能随便进入皇帝起居之所。
“这么晚了,朱卿有何事禀奏?”
“回奏官家,”闻听皇帝妹夫垂询,朱孝庄赶忙紧趋几步上前说道,“吴敏和耿南仲二位相公恳请入宫面对。”
吴敏现任知枢密院事,耿南仲添差签书枢密院事,两位枢府长贰听说皇帝醒了,第一时间跑来见驾,应该是遇到什么迫在眉睫难以决断的军国大事了。
“吴耿二卿现在何处?”赵桓边走边问。
“正于东上阁门候旨。”
“传召下去吧,就在东暖阁觐见。”
“遵旨。”朱孝庄答应一声,躬身揖罢正要离去,不料朱琏忽然拦住他道:“仲兄且慢传旨,官家连日来水米未进,此刻已是筋疲力竭,吃罢膳食再召二人面对,有何不可?”
“殿下有所不知......”朱孝庄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才道,“太原危在旦夕,朝廷再不择选大将发兵救援,怕是来不及了。”
太原危在旦夕?赵桓听了这话,猛然想起QQ聊天群里那个名叫王禀cos的家伙,他好像早就已经向自己发出过警报,是巧合还是造物主的特意安排?
“皇后所言甚是,”赵桓忽然改变主意,笑着对朱孝庄说道,“方才劳动过度,朕这会儿确实感觉体力有些不支,朱卿且去告知吴耿二人,就说救援太原之事,朕已经知道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吧,朕今晚先择定统军大将,明日一早必有发兵旨意。”
朱孝庄大概没想到官家说变就变比翻书还快,呆怔了片刻方才斯斯艾艾道:“臣,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桓看了看朱琏,笑道:“此间并无外人,国舅何出此言?”
朱孝庄也看了看朱琏,见妹妹并没有表示反对,这才放心大胆说道:“臣打探到吴耿二位相公的意思,原本是想当面向官家举荐一人,此人出身将门世家,可惜无用武之地......”
赵桓饿是发慌,实在没耐心听他绕弯子,只好催促道:“此人姓字名谁?”
“千牛卫大将军王宗濋。”
朱孝庄话音刚落,赵桓噗呲一声乐了,原来是宋钦宋那个吃里扒外的亲母舅。
那个外强中干的怂货,一直都想在皇帝外甥面前表现一把,可惜总捞不到机会,这次竟然串通吴耿二人为他争取统军大将一职,孰不知,真要是把救援太原的千钧重担压在这种人肩上,岂不是把大宋国运都赌上了?
朱氏兄妹跟王宗濋的关系不一般,他俩肯定都有帮忙说话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不合时宜地当面提这茬子事儿,赵桓看破又不能说破,只得胡乱搪塞了几句,先把朱孝庄打发出去再说。
遵照皇后娘娘的意旨,内侍宫女们早就在正殿里准备好烛光晚餐了,上千盏金莲银烛照耀得室内如同白昼,哪里还有半点浪漫氛围?
铺着黄绸布的汉白玉长方桌案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赵桓皱着眉头扫视了一眼,有秋葵鲫鱼汤,荔枝白腰子,鼎煮羊三宝,枸杞元鱼汤......好家伙,清一色全是补肾壮阳的吃食!
皇后啊皇后,这就是你让人精心给朕准备的晚膳?吃完这些东西,你今夜还想不想好了?
赵桓心里装着军国大事,不能再儿女情长了,胡乱吃些酥琼叶和七宝擂茶填饱肚子,随后便借口批阅这些天堆积如山的奏折,独自在宦官打着灯笼导引下径直前往东暖阁去了。
“不要让任何人跑来打扰朕,皇后也不行,听明白了吗?”一走进温暖如春的阁子里,赵桓便把当值内侍押班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他在偌大的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找个舒舒服服的坐榻和衣平躺下来,准备像上次一样回穿到自己前世的苟窝里去,可是闭着眼睛等待了好久,一点都不困,越不困越着急,越着急越精神,这个样子就算是耗到天亮都不一定能睡得着,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能穿越回去。
“不会是有什么回穿仪式吧?”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他立马想起来一个细节,当时在班荆馆的时候,自己心跳加速越来越快,于是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紧压在胸口上,很快心律就正常了,随后困意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左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按压在胸口上,果不其然,数息之后便进入了梦乡。